“姐姐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想到高兴的事情。”
被姜雪城一问,江见月立刻意识到她有点崩左相的人设。
冷静下来的江见月很快放下了姜雪城,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轻咳了一声,“京都的官员,还是挺懂事的。”
“是么?”
江见月只说了这一句,没多说什么,姜雪城只能自己瞎想,怎么个懂事法?左相不在依旧对左相忠心耿耿吗?
他心里因此带了点寒意暗自冷笑,当官的心都黑,蛇鼠一窝,利欲熏心。
不怪姜雪城愤恨不平,他当年还以为自己有机会登上皇位的时候,很有积极笼络大臣,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他被左相抨击过继,事后回想,姜雪城慢慢回过味来,他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彻底,左相凭什么敢确信他有不臣之心?
定是因为有人泄密!
有人向左相告发了他!
姜雪城恨,恨那个告发他的人收了他的好处转头又卖他,明明他因为自己的身份已经小心又小心,可还是被小人出卖。左相的嘴还严,从未吐露过是谁告发了他。
如果不是事后回过味来,如果不是左相那次态度温和下来,如果不是他爬上了左相的床…恐怕现在他早就成了一座枯坟,坟上的野草都得有二尺高了。
而告发了他的人呢?说不定还会趁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享尽荣华富贵。
姜雪城只要一想到这点,就会忍不住破坏点什么宣泄那股不平之气,可是他还得忍,忍辱负重,忍到翻身的那天。
忍成习惯,怒气无法向外宣泄,只能选择伤害自己,从痛楚中得到些许慰藉。
口腔中隐隐传来带着铁锈的血腥气,是姜雪城不平之下咬破的伤口,他就这这股血腥气露出了温驯柔和的笑容,让江见月心生怜爱,然而他心底想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像他毫不在意旁人的性命使人试药,姜雪城深知自己心性扭曲,不合礼法悖逆世俗,死后留下千古骂名,他也要在夹缝中向上攀,不惜一切的代价,他也能忍到有朝一日能够掌控己身命运的那天。
满朝文武为什么不能像顺从左相一样在他面前也懂事一点呢。
“她们领朝廷的俸禄,为大人分忧是分内之事,想来一定会很快有好消息传来的。”
若是做不到为姐姐分忧,就是尸位素餐的蠹虫。
姜雪城顺着江见月的意思说好话,但他又忍不住他想要搞事的心,无论是左相和帝王的关系,还是跟下属的关系,姜雪城都想挑拨一下。
“乡野之地不如中枢便利,姐姐常在京都微服办事真是委屈了,陛下为什么不让大将军来处理地方的事情,还好她们都是勤于政事的贤臣,想来定会快马加鞭,解决姐姐的忧患。”
不等江见月说什么,他就话锋一转说起家常闲事。
“我近日学了个新菜式,清爽可口,姐姐要不要尝尝?”
头一次正式尝试吹枕头风用自己话语左右江见月的想法,姜雪城面上装得温柔贤淑,心下却只觉得他胸膛中心跳声那么清晰剧烈,将他的心虚暴露无遗。
左相会发现吗?
肯定…会吧。
他忍不住去探究左相的神色,想要看到她脸上有没有不悦,有没有他多年铭记于心的那种,非人的冷血。
然而什么都没有,左相既没有被他吹动枕边风有意见,也没有表现出洞悉他恶意的不悦,只是仍然保持那种弥漫持久的愉悦,听到他的话,也只是温声应好。
这不应该,她不是皇帝最忠实的拥护者吗?她不是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耍心机吗?
姜雪城知道不应该招惹左相,左相和皇帝离得太近了,左相本身也太危险了,他的身份,心性,暗地里做的桩桩件件非法之事,都像是蒙着眼睛走在钢丝上,随时都有可能被并不在意子嗣的皇帝正法,或者因为其他事情死亡。
然而姜雪城忍不住,他太压抑了,多年被生父,被皇帝,被宫廷压抑的生活让他痴迷那些危险的事物,如飞蛾扑火,短暂的微光之后带来的是焦黑的尸体和无人在意的永眠。
他想活,他不甘心平淡平庸的活着。
左相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像已经忘了她曾经在朝堂上怎么忌惮他,左相牵着姜雪城的手慢慢向外走,说要让他尝尝她的手艺。
姜雪城从来不知道左相也会做饭。
她的手那么暖,跟在雪地里待一整天躲避生父疯狂从而手像灌进了冰霜的姜雪城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曾经的二十年是漫长的寒冬,现在就像是冰层破了个小小的裂缝,春意正在从冰缝里冒出来。
左相是有点在意他的吧。
姜雪城眨眨眼,总觉得有沙子迷了眼睛,明明今天没有风,是很普通的一天。
要是左相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皇帝吩咐的事情办完,左相回到京都,她们还会有现在的时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