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了。”
“不,不,这没什么?”
自己亲爹丢脸的言行让阮糖局促了很多,也更沉默了。
姜雪城想到自己也有个让人不耻丢人的生父,不由产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态度好了许多,也愿意给祂留份颜面,当做刚才无事发生一下正色道。
“我听说转龙丸灵验无比,只是最好每月服用一颗才更有效果,果真如此,我希望送一些给家中长辈。只是我家管理严格,没有验证的东西,是不能往回带的,就要麻烦阮贤姊帮忙找些孕期愿意服用转龙丸的贤姊,试一试效果。”
阮糖有些犹豫,这倒不是问题,薛家卖的转龙丸是本地热销产品,人人都很信赖,只是价格上不尽人意。
“既是我不信验证,花销自然也全部由我所出,只拜托阮贤姊帮忙帮牵针引线,实际检验一番,我才好送给长辈。”
送给长辈全然是编出来骗人的假话,但他给报销是真的,姜雪城曾经还是大皇女的时候就不缺钱,跟了左相后就更不缺钱了。
他没必要当需要挂路灯的无良老板。
阮糖还在纠结世上怎会有这种轻易掉到人头上的馅饼时,祂手脚利索收拾完了桌椅的父亲已经再度冲了过来,冲祂大喊。
“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母亲正怀着你妹妹,正是需要转龙丸的时候,这样天大的机缘难道你还要推给那群小犍人吗?还是你想让你母亲再生个你这样没用的双儿?!”
正如无数个永远看不清形式和眼色的男人一样,阮糖的生父被姜雪城几句话勾勒出的美好冲昏了头,在外人面前将阮糖的脸丢了个遍。
阮糖攥紧衣服下藏着的手,小声央求着试图制止他。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看到阮糖不附和他顿时来了气,“你要气死爹爹我吗?我辛辛苦苦给人家洗衣做工,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几个,你怎么不懂爹爹的心呢?”
“这家里女儿少怎么能行!爹给你母亲纳进门的那几个不能生儿子的庶孽吃了我们家多少米粮,连个女儿也生不出来,怎么给我们阮家传宗接代?”
“爹也是命苦,没能生个女儿出来,你二妹妹不是我亲生的,又和我不亲,让你二爹骑在我头上欺负我,我要是有个女儿,他哪敢这么欺负咱们爷俩?”
说着年老色衰、满手老茧的粗俗男人留下了眼泪,“现在贵人殿下施恩,给咱们这么好的机会,你犹豫什么?你就这么不想让你母亲给你生个妹妹?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愿意,好好好,我这就去死……”
后原指上古社会拥有最高权力的女性部落首领,又指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领导者,大震男子无不以“留后”为生平大事。
他怎么也得给阮家留个后才行。
再说女子为好,他嫁到阮家来,没给阮家生个好已经对不起家主了,老大还这么不孝,他就是一死,也要给家主再拼个“好”出来。
说话间老男人已经抹干眼泪就要撞墙,阮糖赶忙制止了他,痛苦地央求。
“我都听您的!都听您的!您别这样好不好?”
这是祂的生父啊?是一天做三份工养活祂的生父啊!
明知道这是男人拿捏祂的手段,祂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寻死?阮糖在这一刻心如死灰。
纵然祂听话懂事又如何?在这个家里,在他生父眼里,永远没有生个女儿重要,那个尚未成型的胚胎,只需要假定是个女的,就能成为他父亲的心头宝,需要被静心呵护照顾的大事。
祂有天大的事情也比不上给阮家生个女儿出来重要。
一如其他不被待见的双儿一样,因为有着女子的器官可以在出门外在时受到比男人多一分的看重,又因为没有女子的生育能力,在家遭到父母的嫌弃和贬低。
祂永远要在“妹妹”面前让步。
赤杯为什么不把祂生成一个完整的女人?
阮糖低头咬着牙,眼里带着泪花,如果祂是个女人,祂会叫阮堂、阮明堂,甚至更好的名字,而不是顶着一个这么随意的称呼被人耻笑。
左相正在寻找阮糖们会成为双性的原因。
虽然女娲造人的时候偶尔会有些粗心大意,但椒都存心大意的太多,其中必有蹊跷。左相按照常见思考方式圈定了双性新生儿数量密集的区域,感谢左相派来的官员真的踏踏实实在基层工作,不然像双性这种没法上大震户口的孩子,查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有本地官员的帮助就好多了。
天狗县正是一个出生率出现显著异常的地方,左相几年前随手调了一个周围郡县的官员过来,就是昨日来接她们的天狗县县令李暮声,几年下来,也算是半个当地的百事通了。
这足可见我们震朝大部分官员还是好的。
尽职尽责的好县令本想在府衙公费招待左相,被江见月拒绝,只好亲身上阵为左相引路。
李暮声的政绩看起来是很出色的,虽然椒都具有着浓厚的歧视非大震女性风气,但从其他郡县调来的李暮声师从黄娅慧师,作为知名学者的关门弟子,眼界心胸总比常人开阔些。
她坚强地挺住了椒都日复一日的不正之风,使其治下女男双儿都能避免被逼良为阊,虽然天狗县居民穷困者只能饱腹,但比起其它郡县司空见惯的任由治下男儿被充入祝酒院为阊、母父卖掉双性孩子改善家庭条件好过太多。
江见月认为这就很好,一个人若是对为母父者贩卖亲子维持生计都不感到羞愧,那为官就很坏了。
下次政绩考核的时候可以把她往上提一提,如果没出现什么原则性问题出现。
“你之前有奇怪过为什么椒都会出现这么多双性新生儿吗?”
江见月合上双性出生率的档案书,若有所思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