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炉子和灶台,只能用冷水。
沈瑾咬咬牙,使劲儿端起装了冷水的面盆,凑合凑合洗脸刷牙了。
景朝虽然是历史上不存在的王朝,很多东西也不一样,但还是有牙刷的。
多是用猪毛做的,走街窜巷的货郎叫卖两三个铜板,寻常百姓家里都是用这种。也有不一样的软毛刷子,府里的夫人姑娘们,都用兔毛、狼毛做的刷子。
刷完牙,沈瑾用棉布巾子沾了点冷水,快速地擦完了脸,从旁边的罐子里,摸了点面脂出来用。
这面脂是下等的,用着又干巴又粗糙,大夫人用的从都城买来的上等面脂就很细腻光滑,还水嫩,带着花香。不过价格也贵的惊人,一盒就要十两银子。
金嬷嬷的月钱也不过二两银子,更别说她这样刚去梳妆房做事的小丫鬟了,月钱五十个铜板而已。
但是,有赏钱。
有时候办好差了,或者主子心情好,就会有额外的赏钱。
金嬷嬷屋里头那些东西,便是以前大夫人看她办事得力,赏的。
沈瑾去的是梳妆房,最没机会的地方,这些日子就没得过赏钱。
洗簌完,沈瑾用木头梳子疏通了睡打结的头发。
外面天已经大亮了,不过,初冬的寒霜还是遮得天气灰蒙蒙的。
她提着房里的竹篮子,揣上几个铜板,便出了后门,往原身记忆里热闹的早市走去。
早市上卖鸡鸭鱼鹅、鲜花果子、伞布油盐、早食吃饮的数不胜数,列成长长的一条,占了大半个早市,人声鼎沸。
最热闹的还得数脂粉店,城里最大的脂粉店胭脂轩,今天上了新品,是从都城进来的上等脂粉,香气扑鼻。一大早,店里就进满了人,排着长队。
不过,这样的大店是瞧不上沈瑾这样的小单买卖的。
“小娘子,来挑些梅花胭脂,新做的······”
早市里的胭脂小铺子,门口站着掌柜的,绑着头巾,大声笼络客人,很是热情。
小铺子的下等胭脂价格便宜,一两银子就能买好几盒,有余钱的人家都能用得起。
沈瑾挑了两盒梅花香粉,又拐了个弯,去街口的老铺子里,要了一盒螺黛。王府里的梳妆房只管主子们的脂粉,丫鬟婆子的都得自己出去买。
等回到东角屋,金嬷嬷才刚起,还在屋里慢腾腾地洗脸,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便猜到是沈瑾回来了。
“瑾姐儿,香粉买回来了没?”
“买回来了,娘。”沈瑾一边回应,一边麻利地把东西都放在了方桌上。
“哈欠——,还有搽脸的面脂也快用完了······”
说着,里屋的门帘便被掀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打着哈欠,不甚清醒地嘟囔着的金嬷嬷。
“给我点钱,明天就去早市给你买喽。”
沈瑾把买来的画妆品整理好,挂在了墙上的袋子里,才腾出手来,把洗脸盆和棉布巾子都弄干净了。
这些杂活儿,自从瑾姐儿长大后,就全都归了她。金嬷嬷这么懒的人,是决不会动手做的。若是沈瑾不做,这巾子能放到发黄。
况且,金嬷嬷当初把她从河里捞回来,就是为了用她干活。
沈瑾过了早时,便去梳妆房做事了。
路上,金嬷嬷时不时跟她说几句,如何做一个讨人喜欢的丫鬟。
嘴巴要甜,多说些好听的话,趁别人不注意,送些好处给管事娘子。若是逮着那机会,偷偷往怀里揣两三盒面脂,带回来孝敬她。
“······凡事多涨点心思,不要和别的丫鬟掏心掏肺,她们心眼子多的很,你个傻丫头,可不要被人卖了。”
否则,就没人伺候她了。
这些话,沈瑾听了八天了,她总共才进梳妆房八天而已。
没一会儿,就到了梳妆房。
梳妆房的管事娘子姓宋,干了好些年了,有个女儿,叫脂奴,也在梳妆房做事。
“瑾姐儿,坐这儿来。”
脂奴来的早,现在已经在做活了,手里裁着包胭脂的纸块。
今天午前得准备好全套的妆品、刷子,去给大夫人上妆。
大夫人出身海商大贾之家,用的妆品都是选最贵的。比如花香脂粉。
‘花香‘听起来似乎很平凡,但其实并不普通。
花香脂粉是景朝有名的妆品,制作起来非常繁琐复杂,仅是用到的鲜花原料,就有春桃花、夏月季、秋金菊、冬红梅,还得挑当季开得最艳的花骨朵儿。
一盒花香脂粉的工期可耗时整整一年。
除了脂粉,大夫人对妆容,也有自己的喜好。
怎么化、化什么妆、用什么脂粉、怎么用,宋娘子对此门儿清,也是她能管着整个梳妆房的独家秘籍。
沈瑾在现代当美妆博主时,可是下了狠功夫去钻研古代画妆品,以一手惊艳四座的古法妆容,在内卷至极的美妆赛道,爆火出圈,甚至被邀请去给当红古偶流量明星画妆。
沈瑾天赋高又努力,在画妆领域,看一眼就能学会。
可宋娘子偏心的很,在准备妆品、讲解技巧的时候,只让女儿脂奴在身旁。
被宋娘子打发到一边的沈瑾,坐在矮凳上整理昨天府里刚采购的脂粉。
“我们二小姐这个月的脂粉在哪啊?”
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快步走进来,焦急地大声询问,可却没人应她。
宋娘子正在屋内专心的给女儿开小灶教学,梳妆房打杂的小丫鬟也趁机偷偷躲懒去了。
她又在梳妆房里转了一圈,却没看到任何属于二小姐的脂粉份例。
“你们就只使劲欺负我们二小姐!”
叶果都快哭出来了,跺着脚,气得眼眶通红。
要是春娘院子里的人来拿脂粉,这群偷奸耍滑、欺软怕硬的玩意儿,还会这样势利吗?
二小姐也是王氏亲生的孩子,但并不受宠。
受宠的春娘,是第一个孩子,性格也随了王氏,自然受到许多关注和疼爱。
小儿子是王氏所出的唯一男丁,在学堂成绩优异,是她以后的指望,十分看重。
可偏偏这二小姐,吃穿用度被克扣了,都没传进王氏耳朵里。府里的下人惯会势利眼,踩低捧高的,比谁都清楚这里头的道道。
即使二小姐是府里正儿八经的嫡出千金,也没人在乎她。
“叶姐姐别哭,哭花了眼,对身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