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学了,我得去通知我的学生报名缴费上学。
吴校长说过,我们这里不像城里,老师不去请,不上门做工作,学生完全可能不来上学。
我得上门去请。
我完全不了解本地,只能够一家一家地上门问。这一带水田不多,多是旱田,农民少量的稻谷早就收割了,晒干了,收起来了。田里土里就是大片高粱和玉米,长得比人还高,大部分也等着收割了。不过真没有见到多少人在忙活。偌大的田野在明晃晃的太阳光下,显得很燥热而寂静。谁要到这里来寻找热火朝天大干社会主义的场面,要来寻找改革开放的春风怎么样让大地春暖花开,那绝对是极大的讽刺。
“希望的田野”好像离这里很远——这里与现代化与火热的生活和与沸腾的现实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中国古代诗人多喜欢讴歌田园生活的闲适,宁静安详。觉得这是可以安放心灵的地方,最有名的就是陶渊明,王维等。其实这是扯淡,只有衣食无忧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只会深感生活的艰辛,可以推测农民们固守土地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祖先在这里,家在这里,离开也没有别的出路。可当这些理由都慢慢不成立的时候,农民们抛弃自己的家园,到外地求生或者城镇化也就成了必然,农村的荒芜萧条也就成了必然。
这样的情况在我到的那些年还不怎么普遍,可进入新世纪后,这样的趋势就已经不可阻挡了。
镜头一:拿着镰刀的妇女。
我走了几里地,只在几块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高粱地里,看到有几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在拔草,她们手上都拿着镰刀,那些草长得很高很快,不拔出,会抢了高粱玉米的营养,对高粱玉米的成长不利。
当然这些嫩草拿回家喂牛是绝好的饲料,牛吃不完还可以晒干当柴烧。当然也有人在掰玉米。大概是要掰几个嫩玉米回去煮来吃。
我知道这样的玉米吃起来是非常香甜的。
我向这些妇女打听,她们都很有戒心,爱搭理不搭理的。后来我知道,一,我不是农民,二,我不是本地人。三,我是男人。对这样的人,她们一般就充满警惕。我跟她们解释说自己是村小新来的老师,是来喊学生去学校报名上学的。这样解说了一下,就好了一些,有妇女也给我指指路。
我去了曹家湾,陈家湾,李家湾,张家湾等,这些地方往往有六七户人家一同居住,房子挨着房子,不少人家还共墙,有的可能还共用一个堂屋。如果这些人家的人都在家的话,大人小孩肯定也有好几十人。可惜,人不多,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在。
走进去问话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冒出几条狗来,很凶,那样子就是不咬你几口绝不罢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