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颖笑了起来,“好的,‘学弟。’”
傅春晓瞬间绷直,脑子里轰然一击。
坏了。坏了!桌子下,她拿脚尖跐着晨晓,晨晓却是觉也不觉得,她现在的神情看上去俨然与她的奶奶差不多。
“来,干杯!”智颖说。纪杰也举起酒杯。
干杯。干杯。岸岸端起酒杯,目光于杯与杯间往来穿梭着,或是伺机地瞄来瞄去,目光和傅春晓的碰在了一起,几乎泼洒出来。
“晨晓。”岸岸的脚跐着晨晓,“什么情况,纪杰和智颖去的是伦敦同一所学校吗?”
晨晓的神情看上去跟她的奶奶差不多。
“我跟你说话呢。”岸岸哄抬了嗓音,傅春晓也正在座下发力,两腿交戈,脸上都似嗡地挨了一着,一时间四目倒竖,颊腮乱颤,眉毛齐飞,几乎不曾痛呼出声。
岸岸把脸扭向一别,五官圪蹴成一团。傅春晓也倾下去半边身,揉捏自己的脚踝。
奶奶离开了座位,不声不响地开门走了出去。晨晓很快发觉了,也跟着走向门边,她没有开门,而是傍在窗前。蓝澄澄的天,蓝得不真实,仿佛回忆里才有的,阳光细细地照在人身上,余韵似的悠长——格外悠长。就连阳光也老了。从晨晓的视角看过去,奶奶的头发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
她望着远处,她在等她的儿子。
一顿饭吃完了。晨晓去厨房帮着倒果汁,智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轻轻在晨晓肩上拍了一下,“晨晓——”有些意意思思的,“我有话跟你说。”
晨晓讷讷点头,心里却是咚隆一下,仿佛打翻了什么东西似的。
“这次我跟纪杰——”却用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开头。
“我听到了。”晨晓笑了笑,她想智颖跟纪杰倒是很相宜的。
智颖继续道:“其实纪杰是因为在你和我表哥在一起后才做的决定。你跟我表哥在一起的时候他并不是很放心,也问过一些我表哥的事。我也是偶然发现他申请的和我是同一所大学。纪杰觉得不告诉你显得不够朋友,但是特地告诉你又怕引起误会,本来你妈妈就——所以这才托我来——”
“不会的。”晨晓忙说,“他能出国接触很多新事物,而且能和你在同一所学校,我是很替他开心的。”
智颖这才笑将起来,“那就好,刚刚在饭桌上,我还以为你因为他没对你提出国的事有些疏离呢——看样子你只是单方面在生我表哥的气。其实他很在意你的,是他告诉的我今天你生日,花和礼物也是他托我送来的——我想大概是限量款的包包。”
什么鬼。晨晓还以为智颖今天一直看她,是在谴责自己跟沈杰英分手呢。可是,智颖似乎、好像并不知道这回事?花大概是沈杰英送的,这点没错,他曾用专业口吻跟她讲过,玫瑰必须在清晨采收,那时露水还浸润着玫瑰,太阳的热力还不会让芬芳油挥发,且完美的玫瑰应该是半开的,不是玫瑰花蕾,也不是盛开的玫瑰,因为这两种的精油产出都太低了。花店里的玫瑰,气味中不携有辛辣和绿意的特征。
晨晓看着智颖,说:“还是麻烦你拿回去吧。”
智颖果然一脸疑惑,“为什么?”
“其实我跟沈杰英已经分手了。”
智颖盯着晨晓,“这是怎么回事?表哥他不是这么说的啊。他只是说你生气了。”转而道,“难道你——”
“对,我都知道了。”晨晓别开眼去。
“天哪。这一时要怎么说得清。”智颖有些头疼地抓抓头发,“这样吧,我走之前会再联系你一次,我不是要劝你,而是有些事要告诉你。一定要来好吗,晨晓?”
晨晓不是很想答应智颖。
智颖握上晨晓的手,有些焦急,“好吗?我发誓我不是在干涉你的决定,我——天哪,我想我得立刻离开了,麻烦等我电话。”
不等晨晓开口,智颖已飞快踅过身走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连纪杰都不顾了。晨晓真的不懂。
走回客厅,岸岸又三不知从哪里撞了出来,抹过晨晓进了卧室。
“你又怎么了?”晨晓一仰,倒进了阳台前的那把摇篮椅里,一瞥岸岸捺着的唇角,连忙喝止:“停!”
“你不是也要跟我提沈杰英那个人吧。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岸岸扑通一声,就蹲在了地上。她用脸不断偎擦着晨晓,潸然道:“晨晓,我对不起你!但是——”
“我发誓我没有跟沈杰英有过任何联系。但是我确实接到了ESS的电话,通知由我来策划这次校友会,你知道我是如此憧憬跟难以拒绝吧。”
晨晓微微罅开眼,“那你一定知道沈杰英其实是顺水推舟找你还他人情吧。金岸岸,你怎么能——”弹坐起来,惊天动地指责岸岸,甚至用丧权辱国这样一个成语来表达自己的痛心。
“对不起,晨晓——”岸岸划开臂膀,仿佛逃脱出狱的肖申克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救赎,“但是我真的!”
晨晓也扑通一声蹲下来,“求你了,放过我吧!”
对拜着折腾了一阵后,两人双双倒在了那张摇篮椅上。
“金岸岸,我要跟你绝交。”晨晓嗡嗡说着一句。
“不,你不会的。”岸岸扭过脸来看着晨晓,“但是我之前劝你的那篇话确实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联,那件事发生得早一些。”
这都什么事啊。晨晓心里真是憋闷得慌。不承认分手,脸皮厚也就算了,还来这么狡诈的一招。不,跟他生气犯不着,这样只会显得自己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