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晓把眼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好啊。”
“我记得好像是在美团上。”岸岸扒拉起了手机。
“好啊。”晨晓不动声色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
大概是新开的缘故,晨晓和岸岸去时座位竟然全满了。只得排了号出来闲逛。
麻辣烫,火锅店,寿司店,大盘鸡,虾堡……还有各种小吃摊。岸岸拉着晨晓这里看看,那里转转,晨晓只是惘惘的。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没精打采的?”岸岸终于捺不住问。
晨晓勉强笑笑:“没什么,可能就是没休息好。”
岸岸马上觉得了,机警地疑问:“是不是因为沈杰英?”
晨晓只是摇头,明明这几天都没见。
“好吧,不想说就算了,只要你不嫌憋得慌。”
两人转了十来分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折回到店里去。位置正好空出来,扫码点了单,岸岸只埋头刷着手机。
晨晓坐在座位上,两眼直直的,也不知道看哪里。
手机忽然响了,却是陌生号码。
她不知怎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麻,简直怕接那电话,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
听声音是个中年男人,张口就问:“你们还找香水受试员吗?”
“什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香水受试员。”男人抬高声音再问一次,“留的不是你的电话吗?我想问问这个具体是做什么的?从来只听过香水试香员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异常渺远。晨晓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迎头吃了一记闷棍似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简直什么都听不见了。
“晨晓?”岸岸拍了晨晓一下,“你梦游呢!”
“啊?”晨晓醒过神来,电话那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意识抽离到回归本体,对,就是这个感觉,从法国时回来的那一时期,就是这个感觉。
“该我们去取餐了,晨晓?”岸岸抬高了音量,“你还好吗?”
“没事。”晨晓即刻抽离了座位,简直想不顾一切冲出去,但还是极力忍住了。
那一餐简直味同嚼蜡,晨晓吃得飞快,而岸岸才只吃了三分之一。岸岸说要是有事你就先回去,晨晓点了点头,却又坐在位子上不动。
晚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晨晓是最早一个睡下的,室友们一个个全憩着了,她还是耿耿无眠。
索性从床上坐起,奔下床,拿了电脑点开邮件,无需一条一条往下翻,因为就在第一页。
是一篇在《Bazaar》上发表过的论文:《论人体气味萃取的可行性研究》,而作者是她无数次错失了印象的法文名字:Léon。
晨晓一行一行读下去,像刚学会识字的小孩那样费力。句读迟钝的。读到一半再也读不下去了。
蓝色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视野里一片灰霭霭的,可是脑子自动地续了下去:在《香水》、《犯罪心理》中也曾有过相关叙述,但就试验结果表明,人体必需有生命迹象,因为人体死亡四分钟后,细胞会因酶促过程而分解,微生物的增值也会影响实验,且死亡伴随着气味。分离试剂也绝非甲醇那样粗暴,而是经精密配置了比例并多次提纯的油脂……需要注意的是,这一过程应根据不同人群,在相对温和的情境中进行,因为气味作为信息素的一种,同样具有预兆性,含酸过多的汗水也会破坏油脂。
她不相信这世上竟有这样巧合的事。是Lucy作成的不是吗?她恨沈杰英解雇自己才这样做,一切圈套都是她作成的。这也许根本不是沈杰英发表的,也许是——但即便如此,下午来的那通电话又怎么解释?香水受试员又怎么解释?
晨晓不愿意想,也不能再想。一旦沿着这个想头行进下去,简直步步危机,这一切围绕她构筑着的华丽、缤纷、甜蜜、梦幻都将粉碎、湮灭得很彻底。她知道这是危险的。她应该知道这是危险的。
她仍坐在那里。那一记荧光挞在她脸上,照亮她,像冰窖一样冷。又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瞥窗,晨光熹微地透过了蓝色窗帘的一角,没遮起的罅隙格外亮,光明迷离的。
晨晓浑然倒在床上,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