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什么啊?”一叠声追问,审得晨晓头痛。
在肯德基点好早餐,岸岸啃着鸡肉卷,说起国外路遇到的一家小店里,有个黑麦面包很好吃,里面包着黑米。但是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话说——”她端详晨晓,“你这次恋爱,跟上一次完全不同嘛。”
“什么?”晨晓没听明白。
“状态啊。不过我也说不上来,兴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吧。”
“喂——金岸岸。”
岸岸仰合合笑着,“好吧好吧,不过你跟纪杰在一起的时候,就挺像个小媳妇的。”
晨晓搅着汤匙,“是吗?”
“现在像个小娇娘。”
“哦。”晨晓笑气起来,“你才像婚介中心的销冠红娘呢。”
岸岸笑着靠在座椅上,望过去街上烁金的阳光和经过红绿灯的人潮,“说说吧,沈杰英怎么样?”
“我当然会说他好。”阳光里,晨晓眯起一双笑眼。看过去窗外漾漾的新叶,不知道为什么也想起沈杰英。也许是他眼神里那远近的笑意。有时她会觉得,他其实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她也是在交往两个月后才相信他是爱自己的,开始时他看人的眼神里都是寒气,现在成为一壶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牛奶。
“他这个人恋爱起来倒是很难想的。”岸岸撑着下巴,“因为他的那些美德都是对己的,对着别人真是冒昧。就像一个多动症小孩,你能想象有一天会挺直了腰规规矩矩地坐在板凳上吗?”
“他现在很少损人了。”晨晓抿了一口拿铁,太甜,“要说和别的情侣相处的不同……好像也没什么不同,有时候我甚至也会发觉他天真的一面。就像那天,我去工作室找他,他居然聚精会神地在看《猫和老鼠》。还有你记得以前我在街上买的编织手表吗,那个编织的绿水鬼,他不知道怎么看入眼了,非要拿走,还用百达翡丽跟我换,我就给他了啊,结果他居然戴着那个玩意去参加ESS的股东会。”
岸岸笑得一口水喷出来,难以置信。
“还有前几天我拉着他去逛庙会,晚上人多,开车实在不方便。他居然真的找了一辆电瓶车,载着我到处跑。我当时坐在后面都快笑抽了。你能想象钢铁侠居然骑上轮椅去参加残奥会吗?”
“那是改变挺多的,改变这么多能说明他喜欢你。”岸岸得出了结论。
“也许他原本就是个傻子,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犯傻做傻事了。”晨晓说。
“诶。”岸岸目露精烁地凑近,“那你们,有没有那个啊——”
“哪个啊?”晨晓还沉浸在片段回忆里。
“男人找女人谈恋爱能为了什么啊。”岸岸掀了个白眼,非常震惊的样子,“不会吧?一次都没?他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吧,诶可是你不是说他之前很——那个吗?”
晨晓便想起那晚在沈杰英家留宿的事,一时间整爿咖啡厅都嫣然百媚起来。他贴服着她,举动间都很温柔,忽然变得滚烫,她迷迷糊糊觉到那勃动,简直比她自己的心跳还厉害。那是她第一次确切地感到男人之于女人的区别。
“也许他是带有什么目的。”岸岸觉得非常不对劲。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晨晓收束了面色,“两个月的话——也太快了吧。而且我没有打算结婚前就那个。而且,我之前和纪杰也没有啊。”
“问题是他不是纪杰啊。纪杰是你青春校园里的初恋,你俩奔着结婚去的。沈杰英是一个社会上的成熟男性。”岸岸板正了面色,“男人都是很现实的,他们在一段恋情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将对象划分好了是用来恋爱的还是用来结婚的,前者通过感情来寻找稳定的性伴侣,后者无需感情,他们看重的是婚姻里的利得关系;或是像雨珊前男友那种,在婚恋市场上不占优势,所以在大学里提前预定好结婚对象,毕业了哄着女生赶快结婚。沈杰英都27的人了,一个接触过社会的男人怎么可能搞纯爱啊?这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那个,他有和你提起过什么长久的打算吗?”
晨晓很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发现岸岸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不认为自己能好运到交往一个玛丽苏式的男朋友。沈杰英何止是没有过天长地久的打算,根本是连提都没提过。
“不是——”晨晓忽然反应过来,“我怎么记得当初是你提议我和他在一起的啊?”
“我是提议你和他在一起啊。我现在也依然提议你和他在一起。”岸岸说,“我就是觉得,他和一般男的不太一样。但是他对你又挺好,挺舍得投入的,可是他又没和你有过天长地久的计划,那他跟你在一起图什么啊?我是害怕你二度创伤,所以提前预警你不要投入太深,只要你别投入太深,就算将来不长远,你也不会吃亏。”
晨晓听到最后,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怎么一段恋爱到了你嘴里,跟打游击战似的。”
“你不懂。因为沈杰英这个人太难拿得住了,你还是在校大学生,社会经验哪里敌得过这种老狐狸?我看还是小心一点,万一是个黑心资本家,最后能给你算计得裤衩子都不剩。”
晨晓心里却不很赞成,是谈恋爱又不是打仗。
“恋爱就是无硝烟的战争。”岸岸说,“不过你只需要拿出一半的警惕就好。如果对象是龙韬,那你得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警惕,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那你当初跟他谈什么?”晨晓笑岸岸打嘴。
“我也是通过他才知道的。”岸岸端正了脸孔,“以前我也以为那只是小说,但是现在我从心底里赞成这一观点:穷人是没什么爱情的,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具备成熟的爱情观。你还记得有节课讲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吗?当人从第一需求的控制下解放出来时,才有可能出现更高级的需求。如果一个人连衣食住行这类最基本的需求都得不到满足,其他的需求是不会成为激励因素然后出现的。你能指望他们有真的爱情吗?当然了,有钱人身上也只是有概率出现爱情而已,不排除衣冠禽兽的可能。”
晨晓吃了一整天的长篇大论,回家倒在床上,只觉得脑里星星乱转。那晚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她告诉自己不是因为岸岸那一席话,沈杰英不是那样一个耐心的猎人,但是岸岸那些话终究在心里留了个影儿。
她与这臆想中的岸岸思辨来去,辗转反侧,愈发不得入眠。
觉是没法睡了,索性起来找水喝。晨晓下楼热了一杯牛奶,再躺回床上,已经三点钟了。
忽然想起了Lucy。晨晓给沈杰英编辑信息:
「明天有时间吗?」
熄掉屏幕,她靠着抱枕,手机倒扣着扪在心房的位置,这才感觉有点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