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都不睡觉,我一个三席怎么好意思独占一个房间呢。”英夏单手一撑,整个人翻进了亭子里,将吃的喝的都摆在了亭子里的桌子上,“一个通宵而已,也不是没有熬过,我陪你一起吧。”
她熟练地将汽水瓶盖起开,把其中一瓶递给了冬狮郎:“喏,干杯。”
冬狮郎看着她一副惬意的样子,方才心中所想的所有纠结情绪都一扫而空了,他望着她,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原来这里还有个亭子啊,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是后来才建的吗?”英夏喝了一口汽水,打量起了冬狮郎找的这方天地。
“不知道,但我就读的时候已经有了。”
“欸——看起来挺好的嘛,亏你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嗯,以前练习到太晚了,回去怕打扰同住的人,就经常在这里过夜。这附近的训练场很少人来,平时都很安静。”
说这话的时候冬狮郎的眼里没有什么波澜,但英夏听到这句话后却是愣了愣。
虽然冬狮郎只是轻飘飘地提起,但她明白在这体面话语下的真正意思。那哪是害怕打扰同住的人,分明是被孤立了,以至于只是晚归都无法回去宿舍。
她眼里泛起一丝不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冬狮郎的脸。
他的五官明明生得很好看,若不是他本人所言,她实在无法相信仅仅只是因为发色和瞳色与常人不同,就会遭到这样的歧视。但好在冬狮郎争气,在成为了这道瀞灵门内最高阶的存在后,他所被人诟病的银发和碧瞳,如今也成为了他传说中的一环。
此时他的表情沉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英夏的心脏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赶快随手拆了一包饼干,避开了眼神接触,一边吃一边找着话题与冬狮郎聊起了天。
和喜欢的人一起待在曾经她一个人生活过的校园里,是一件让英夏倍感幸福的事情。
同是毕业于真央的学生,虽然两个人并不是同一个时代入学的,且冬狮郎所待的时间也不算长,但也是切实在真央留下过足迹的,聊到一些共同的记忆,彼此都有一些很奇妙的感觉。
他们聊着那些繁复拗口的咏唱文、累到深夜抽筋的体术课、都教过彼此的同一位老师、以及初学瞬步时发生的糗事……其实英夏的学生时代并没有太多出彩且值得留恋的往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与冬狮郎聊起时,却觉得有说不完的有趣话题想同他讲。
而冬狮郎作为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天才,没有经历过完整的六年学制,在英夏絮絮叨叨的讲述中,竟也好像把缺憾的学生时代体验了一遍。
盛夏的蝉鸣如哗哗的泉水般不绝于耳,一浪高过一浪,将整个夏天都拉长。英夏在冬狮郎的耳边滔滔,也不知道对他来说自己和蝉究竟哪个更吵闹些。
当年的樱花已经随着春季的结束而落幕,看不到真央的一些传统美景,让英夏稍显遗憾,她情不自禁地说:“现在回想起来,学生时代挺美好的,你才读了一年多就毕业工作了,还是有点可惜的。”
“是吗?”
美好吗?
冬狮郎沉默了下来,想起了曾经自己在校期间的一点一滴。
和草冠在一起相处的时候,确实也是有些美好的片段,只可惜最后的结局太过悲怆,让他对整个学生时代都产生了抗拒的情绪。
看到冬狮郎垂下的眼眸,英夏自知失语,正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时,冬狮郎淡淡开口道:“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校园生活确实美好吧,不过,我的话,还是觉得毕业后在队里的生活更好。”
冬狮郎将往事轻轻地一句带过,他目光落在英夏的眼里,眼中似有深情。
这句话落在英夏的耳朵里,好像是冬狮郎变相地在表达他更喜欢和自己相处的意思,像一把燎原的火,将英夏的心点燃。
她吃着饼干的手停了下来,很不争气地红了红脸。
夏夜的晚间吹起了西瓜味的风,将大量暑气都送走。冬狮郎背着光,冰绿色的双瞳中仍是满眼星辰。
就这么叽叽喳喳地聊着,英夏不知是什么时候,趴在了亭子里睡着了。
月落参横,万籁俱寂。
等到风把云推开,日出时的天光将眼睛刺痛,她才慢慢从桌子上爬起来。
沐浴着朝晖,英夏揉了揉眼,不小心抖落下了披在身上的衣服,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冬狮郎的队长羽织。
这时她才发现了身边的那颗白色脑袋——冬狮郎埋首趴在了她身边,此时还没有苏醒。
草木间鸟儿鸣叫,英夏手中攥着冬狮郎昨夜盖在她身上的羽织,那上面还残存着淡淡的冬狮郎身上的味道。她晕晕乎乎地看着冬狮郎此时露出一半的睡颜,一瞬间心脏变得柔软了许多,好像看到了他还是三席时的样子。
英夏还记得那时骤雨初歇,窗外竹叶上还停留着昨夜的露珠。天刚蒙蒙亮,由于她和冬狮郎一起都批不完文件,熬了个大夜后双双趴在执务室的桌子上,睡得一塌糊涂,桌子上的灯芯快要燃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水汽。
每当到了夏日,英夏总是很容易想起冬狮郎还是三席时的生活,那时她总喜欢拽着冬狮郎在户外办公,不知不觉英夏就会理所当然地睡过去,梦境里充满了冰轮丸的气息和纸扑簌的声音,一觉醒来,冬狮郎便已经整整齐齐地将公文批好,摞在她面前了。
那是让她无比怀念的从前。
感受到身旁的响动,冬狮郎也皱了皱眉,醒了过来,看到英夏已经醒了,便打了个哈欠说:“早。”
他伸了个懒腰,英夏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此时的氛围太过美好,在这样草木繁盛的故地,英夏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些苗头,想到阿近的话,她突然间冒出了一些勇气。
“冬狮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思索着该用怎么样的措辞能不太唐突并且表达出那么些意思,思来想去,英夏迎着冬狮郎询问的目光,怯怯地试探道:
“为什么……这次,安排我和你一起来真央呢?”
闻言,冬狮郎的瞳孔微微动了动,霎时间清醒了大半。他看着英夏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但他知道自己那些羞于启齿的小心思,突然就慌乱了起来。
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眼下似乎也并不是深究其原因的好时候。他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没能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因为……”冬狮郎插着手,强装着镇定,“嗯……”
“有栖川他…他找我告假了不是吗?”
冬狮郎心虚地说完这句话,空气好像凝固了一会。
而听到这句理所应当的这句话,英夏也突然就从上头的情绪里缓了过来,但她的表情却无法掩饰地落寞了许多。
她觉得有些泄气,沉默了许久后,抖了抖羽织,将其还给冬狮郎,像是自嘲般笑了笑,假意轻松道:
“嗯……”
“也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