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域听出了沈瀛话里裹挟的意思,一挑眉,“难不成你认为乔宁有问题?”
“……”沈瀛沉默不语。
他觉得这一切都盘根错节在一团,冥冥之中有一根细不可察的丝线将所有相互串联。
宋域有理有据地发出自己的质问,喋喋不休地说:“就算他有问题,他故意隐瞒曾雨恬的哮喘是为了什么?再退一万步来讲,哮喘急性发作导致的死亡也是一件意外事故,与踩踏致死并行不悖。”
“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我无法理解,为什么非要给这件事贴上踩踏致死的标签。”
疑窦丛生,致使和先前那样半清晰半迷茫的情绪又钻进了沈瀛的眼睛里。
宋域无奈地努努嘴,但还是决定帮沈瀛查一下,“乔宁那边我会替你留意,但结果或许与你的猜测截然不同。”
沈瀛说:“如果真是那样,就当是我疑心病太重了——棺材片区查的怎么样,有发现了吗?”
宋域懒散地倚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还在查,有苗头了他们会立即通知我。”
宋域这嘴开过光,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恰巧正时,一通急促且欢愉的电话铃声响彻整个悲愤交加的空旷走廊,突兀地打破了此时正在无形中发酵的剑拔弩张。
由此,一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脸,朝声源处望去,脸上涌现出来的表情各式各样——愤怒、埋怨、惊讶……它们混杂在一起,统统砸在宋域的身上,仿佛他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分子。
宋域淡定地捞出手机,瞥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没有着急去接,掀起眼皮,目光逐一在家属团的脸上掠过,清了清嗓子说:“法治文明社会,不兴动手打人,小心被约谈啊。”
众人:“……”
宋域提醒完,抬脚向外走几步,在一扇关上的窗户前停下,接通了对方打过来的电话,“喂,有什么新进展?”
沈瀛淡淡地刮他一眼,微微扬起下巴,去看仍旧亮着红光的灯牌,“抢救中”三个字好似一滩扎眼的血,他抿抿唇,缓缓低下头,继续对女学生意识模糊状态下脱口而出的话进行判读。
下一秒,宋域惊喜的欢愉声再度响彻,逼得沈瀛从千头万绪中抽离,偏过脖子去望向他的方向,“拍到了?!”
沈瀛掀起眼皮,沉默不语地与他眼对眼,赫然明白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
宋域收回视线,凑近窗户玻璃,抬眼远眺棺材片区的方向,“车牌号也可以,马上发一个通缉令出来,要各个辖区派出所的人配合我们的工作,多留意一下路上的车辆。”
沈瀛听到这里,算是在宋域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大致的情况——
找到企图诱拐夏天的可疑车辆了。
另一边,京海市儿童中心医院的停车场内,跟踪沈瀛的银色小面包车再次巧合地出现在此处,坐在驾驶座上的疤痕脸仍旧是最初的那副扮相,独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示人。
噔噔。
两声敲窗户的响动从一旁传出,疤痕脸警惕地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个模样憨厚的男人弯腰望着玻璃内。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摇下了窗户,不善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的就诊卡不小心滚到您车下去了,能麻烦您将车倒出来一下吗?”憨厚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真麻烦。”疤痕脸凶巴巴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但最后还是扛不住面前这个男人的死乞白赖,无奈地发动引擎,缓缓将车子向后倒去,“看见了吗?”
“哐当”一声巨响,通常都预示着不详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就在疤痕脸将车倒退了两米时,一辆陡然蹿出的私家车被面包的屁股误伤,两者“有缘千里来相会”似的相互紧紧贴合在了一处,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罅隙。
疤痕脸心中一个咯噔,探出脑袋向后张望,只见一辆小轿车正横在后面。
他顾不得其他,连忙推开车门跑了过去,幸亏他倒车速度缓慢,否则车里的那个人肯定要紧急送医。
漂亮女人颤颤巍巍地从副驾驶处钻出,心有余悸地凝望眼前发生的一幕,随后,她抬头望向亦在端详她的疤痕脸。
疤痕脸是个非要高人一头的嘴倔货色,抢先一步抱着胸,摆出受害者高高在上的态度,气急败坏地说:“你开车不长眼睛啊?没看见我正在倒车吗?!”
“喂,你这人什么态度,明明是你撞上的我,”女人对疤痕脸反咬一口的态度瞠目结舌,缓过神来后也不吃这个亏,一个箭步冲到相撞的地方,指着自己的车门,怒气冲冲地说,“你看看,我这车门都凹进去了一块——你是打算私了还是公了?”
“呸,”疤痕脸装模作样地啐了一口唾沫,“你别以为你是个娘们我就会让着你。”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女人双手叉腰,一副要与之对抗到底的架势。
与此同时,疤痕脸并未注意到他身后正在悄然发生的事情——
光洁的地面上别提就诊卡的影子了,就连一片垃圾都没能映现踪迹,而那个打着捡卡幌子的憨厚男人,此刻从怀里掏出一样神秘的黑色物件,上半身匍匐于没被关严实的车内,轻手轻脚地捣鼓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在疤痕脸一阵“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叽里呱啦中,比之稍逊的女人在其勇猛输出的衬托下就显得寡言少语,最后,她被呛得脸红脖子粗,不愿意再为了这一件事情与一个赖皮鬼大打出手,恶狠狠地踹了一脚面包车的屁股,在一段警报声中从副驾驶爬进去,开着受伤的车跑出了停车场。
疤痕脸沾沾自喜地望着车消失的方向,踩着轻快的步伐返回了自己的车里,或许是刚才那场小胜利的快感冲昏了他的头脑,致使他没有觉察出车内的异样。
他“嘭”的一声拍上车门,又将车平平稳稳地滑入了停车线内。
受伤的车在医院外拐了个弯,缓缓停在了路边,打起了双闪。
驾驶座上的女人此刻并不着急送车去维修,而是悠闲地玩起手机,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几分钟后,副驾驶的车门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外面拉开,侧身钻进来一个人——这人正是在停车场拜托疤痕脸挪车的憨厚男人。
这时,他早已没了方才的老实巴交,展露出他最真实的状态。
一望而知,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是一伙的。
“染姐,窃听器已经安装完毕,只要他不拎出探测仪,就不存在被发现的风险。”
“嗯,辛苦了,”江染莞尔,通过后视镜端量了一下车身的受损程度,喃喃道,“就当是赔罪礼好了。”
男人系好安全带,抬眼好奇地问:“姐,为什么不直接处理掉他?明哥一般都是这样吩咐的。”
江染意味深长地抿唇一笑,“他很特殊,必须要留着命,否则这场戏剧就要被腰斩了。”
男人一脸迷茫,显然他的境界不够,没有彻底悟透江染高深莫测的话语,却在心底鬼使神差地生出一种阴诡不详的惊悚感觉。
江染不做过多的解释,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随意戳了几下,迅速向对方回去一条消息——
【江染:完成。】
区区两个字,简洁且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