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摆了摆手,领着忍辱负重的色鬼宋域一同前往会所。
依旧是纸醉金迷的奢靡场景,酒气熏天的大老板们与三四个高挑的美女勾肩搭背,夜夜笙歌的无药可救在这里成了家常便饭。
就在马成扯过红色外壳的固定电话,手指正要在按键上一顿旋风操作时,宋域突然打断了他,“马哥,我好像还没有在这里办理过指纹录入。”
马成斜眼,轻描淡写地吐出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我们这里的指纹录入一般都会调取顾客的详细资料,如果您的身份敏感,我建议您不要办理。”
宋域一怔。
他注视着马成熟练敲击按键的动作,隐约觉得此人话中有话,仿佛已经觉察出他的真实身份。
但是——
如果马成已经清楚他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引狼入室呢?
在宋域出神思索之际,有严重问题傍身的马成与电话对面沟通完毕,一边放回电话,一边抬头笑着对宋域说:“贾哥,都给您安排妥当了,是个新包间,位置不太好找,我带您去。”
宋域的眼底多了几分防备的意味,但面子工程兀自高挂楼牌,“你们这是一个姑娘一个包间吗?”
马成招呼着宋域向右侧的一条通道里钻,“这倒也不是,您第一次来不是提出了建议吗?我这次给您找一个通风好的房间,保证您能玩得愉快。”
“你有心了。”宋域笑了。
与此同时,在公路疾驰的网约车上,特批放假的陈廓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回了老家。
他昨晚匆匆忙忙抢了一张火车票,在绿皮火车上百无聊赖地坐了六七个小时,好不容易在屁股未夭折前滚下了车。
网约车抵达目的地,陈廓拽着特产店随手买了一些东西直奔老楼。
原本陈廓以为自己一回来就能撞见七大姑八大姨的面孔,没料到推门一进去,家里一个活物都没看见,手指在桌面上一抹还能沾上灰。
一边疑惑,一边捞出手机他妈打了一个电话,“妈,我到家了,你和我爸跑哪去了?”
陈母吃惊地反问:“啥?你回家啦?”
陈廓无奈地扶额,“我昨天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你没看见?”
“哎呦呦,你昨天发的不是时候,正好挡着我看一部剧的高潮片段,我一气之下就顺手给划走了。”陈母干笑了几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陈廓磨磨牙,“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有五六七八天吧,”陈母捂住听筒,朝身边的陈父说了一句,“坏了,那傻小子居然跑回来了。”
陈廓问:“你们老两口去哪了?”
“还不是你爸嚷嚷着要来藏区,说不来一次都对不起祖国大好河山,我拗不过他,只好陪他一起来了——不过这里风景好好,我们昨天还去看了……”陈母越说越起劲,大有与陈廓延展一论的势头。
陈廓慌忙制止住了恐怖事件的发生,“行行行,你们好好参拜——对了妈,我上学时之前洗出来的相册你给我塞哪个抽屉里去了?”
“相册?”陈母仔细思索了一下,“应该就在你房里哪个犄角旮旯,你自己去翻翻,反正你房间里的东西我一样都没给你丢。”
“哦,行,那就这样了,拜拜。”
陈廓放下电话,提脚走进自己的房间。
正如陈母所说,他房间里的东西确实没有被移动过,至于是怎么判断出来的,极大概率与积灰程度有直接关系。
陈廓推门进去,一股子能把死人呛活的灰尘劈头盖脸地扑了出来,“咳咳,这至少有四五年没进过人了。”
陈廓不禁有了打退堂鼓的心理,但又念在自己肩上背负的重担,不得不坚持下来,跨出了突破性的一步。
他屏住呼吸,在飞尘的物理攻击下不屈不饶,在每一只抽屉里翻找一本穷年累世的塑料相册。
可惜只倒腾出了一些破旧的课本和三四封未送出去的情书,几片乱七八糟的树叶标本也平平稳稳地夹在其中。
陈廓环视一圈。
既然抽屉里面都没有,只好寄希望于床底的几只破箱子中,如果这里面也没有发现,那大概是被他弄丢了。
陈廓蹲下身,歪头去拉床底乱七八糟的纸箱盖,随着它们一同出来的,则是新一轮的沙尘暴,比先前的更猛烈,更折腾人。
他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默默发誓回去以后必须要讹宋域一顿饭。
他挑开纸箱盖,在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里翻找,这一箱里没发现就换下一箱,来来回回折腾了半晌才打开最后一只箱子。
余下的箱子最破烂,四角底边都被磨出了孔洞,纸板的内部结构也被迫暴露在外。
陈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开了仅剩两片盖板的顶端,伸手向内探索。
或许是因为最后的希望,他找得格外仔细,贴着四边全都转了一个遍,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架势。
倏然,他的指尖好似触碰到了一样冰凉的磨砂外壳。
两指夹住拽上来——
一本灰扑扑的蓝色卡通封面的相册重见天日。
“找到了!”
陈廓喜笑颜开,捧着相册走到客厅里看。
他拨开相册的封面,第一张是站在A国首都的城门旁边拍摄的,打小就根正苗红的他举着少先队员的手势敬礼,那时候他才五岁左右。
继续向下翻去,大部分是他的童年照,占了整本的三分之二。
陈廓懒得再去追忆自己早已记不清的童年,飞速翻找宋域拜托他的照片。
“嘶……我记得就是夹着这里的,怎么没翻到呢?”陈廓逐渐蹙起了眉。
突然,在临近结尾时意外掉出一张照片,正面朝下砸在灰尘堆里,好似在竭尽全力隐藏着秘密。
陈廓的动作一凝,低头盯住照片素白的背面,动作迟钝片刻,伸手去挑照片的一角。
掉落的照片蹭上少许灰,陈廓拎起来抖一下,翻转过来定眼一看,一口气硬生生卡在胸腔没出来,难以呼吸。
照片之中,那人长身鹤立在乌泱泱的人群之外,骨相周正,姿态矜贵,透进的一束光给他脸上铺满一层柔和的金色,宛如神祇般的垂眸注视着眼前年少的宋域,目光专注且认真,充满了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恍惚间,陈廓与这张泛黄照片里的两人隔着弥远的年代视线交汇。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