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宋域看着现场乱糟糟的一团,本来就疯狂的记者如今更加癫狂,一个个冲开安保人员奔向血流如注的魏子安,镜头快门的“咔嚓”声不绝于耳,都想要拿到头版头条。
沈瀛立刻从此处抽身,迈开大步追逐起郑凤。
气喘吁吁的郑凤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眼前慢慢看不清东西,她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沈瀛还在拼命追她,这让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撒开脚丫子飞跑。
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
距离逐渐变小的同时,他们也快跑到了车流量巨大的十字路口。
抵达斑马线的郑凤望着即将变红的指示灯,来不及等它再次变绿,心一横,牙一咬,不管不顾地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然而,一辆着急送材料的货车见前方正好变绿的指示灯,并没有选择减速,而是深踩油门冲向十字路口。
沈瀛看出郑凤想要闯红灯来摆脱他的追捕,余光又瞥见飞驰而来的重型货车,眉心一颤,大声提醒道:“郑凤,危险!!!”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刹不住的货车不断鸣叫着刺耳的喇叭,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着所有人的耳膜。
马路中央的郑凤惊慌地侧头看去,只见一辆载满货物的大卡车向她冲来。
她本能地想要向后退,可是身体不听从她的指令,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一般。
沈瀛竭力奔向站定在马路中央的郑凤,厉声嘶吼:“郑凤,快回来!”
郑凤没办法理会,身体止不住地颤动。
沈瀛猛然想起郑凤的儿子,现在能够将她拉回来的恐怕只有她的儿子了。
他脚步不停,又加大声音喊道:“你不是想知道你儿子是怎么死的吗?我能告诉你!”
儿子?
下一秒,郑凤像是灵魂回归一般,立即扭过了脖子,痴痴地望向为她奔来的沈瀛。
“你……”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还未说完,余光不经意扫见一道熟悉的黑影,原来那个如鬼魅似的身影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黑影察觉郑凤看来的目光,微微一笑,对她比口型道:“别让他们来害你了。”
郑凤看懂了黑影的意思,心中涌出一股酸涩,回头注视着沈瀛紧张的神情,似懂非懂地垂下脑袋,眼底的光陡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杀了人,他只是想要抓我问罪。”
“我杀了人……”
“对,我杀了人……”
滴滴滴滴滴滴滴——
笨拙的货车刹不住车,就在即将撞上郑凤身体上的那一刻,她忽然抬起了眸,货车司机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在她眼里一览无余。
霎时间,她又想起昨日杀死的那个男人,同样的惊恐,但她还是一刀又一刀地扎了下去,滚烫的鲜血伴随着男人的惨叫,一股脑砸在她的灵魂上,刺痛到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儿子……我……”
这是那个男人奄奄一息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来得及说完就断了气,眼睛瞪得非常大,眼珠像是要冲破眼眶滚出来。
许久之后,郑凤才缓缓从地上爬起,脚下的步子踉跄了一下,她揉了揉酸痛的腿,一言不发。
随后,她颤颤巍巍地扯过摆在桌边事先准备好的编织袋,故作冷静地将男人装了进去。
当天晚上,郑凤一夜都没睡着,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男人还未说完的话,眼泪止不住向下流,她的眼睛都摩擦破了皮,可就是擦不干净眼泪。
此时此刻,笨重的轮胎尖锐嘶叫,与郑凤记忆里的惊恐声重叠。
嘭!
坚硬无比的钢铁与不堪一击的肉/体碰撞。
最终,以卵击石。
“郑凤!!!”
强烈的撞击下,郑凤好似燕雀一样飞上了天,又狠狠摔在地上,两个巨大的车轱辘先后碾压过她的身体,全身骨头像是掰断了一般的疼。
她清楚感觉血液的流失,眼皮逐渐沉重,像是吊了一个千斤秤砣,模模糊糊中好似又看见了那个黑影。
黑影微笑着望向匍匐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她,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夸赞道:“你很好,很勇敢。现在你可以去见你儿子了,他在等你去找他。”
“儿子……儿子……”郑凤眨了眨眼,似乎在耳鸣中听见了远方儿子的呼唤,她张嘴企图回应,“——儿。”
是否在某个瞬间,想过逃跑?
以双腿的方式,或者与世长辞的方式,永远的逃跑下去。
沈瀛脚步一顿,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他强忍着争先恐后蹿进他鼻腔内的刺鼻血腥味,伸手探上郑凤的脖颈,皮肤下传来细弱的跳动感。
“郑凤,郑凤——”
“是她自己冲过来的,不是我故意撞她!”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呼吸戛然而止,心跳骤然消失,生命归于虚无,灵魂无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