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渗上校,你对这次的行动有把握吗?”
一个身穿白色军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扇百叶窗前,手里端着一只老旧的瓷杯,生有老茧的手指不断摩擦着坑坑洼洼的杯口,眼睛更是若有所思地锁住窗户破损的一个角。
“不大。”
另一个年轻男人笔直站在办公桌前,熨烫工整的军装穿在身上,将他的身材比例显得十分完美,细碎的发丝有点挡住了眼睛,高挺鼻梁下的唇色偏浅。
“但如果失败,我和我的执行官们会将性命留在里程碑前。”
执行官是隶属于A国元首的私人护卫军队,只听从元首的命令,执行最艰巨且隐秘的任务,身份永远不可脱密。
而他们的首领正是眼前的年轻上校。
窗前的男人摩擦杯口的动作猝然一凝,久久不见下一步动作。
那个叫做萧渗的执行官上校也没想要开口的意图。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
一时间,办公室中的气氛陷入了僵局。
终于,窗前的中年男人抬起一直在摩挲杯口的手,掀开百叶窗的一边。
阳光越过被掀起的一角,直直透入,不偏不倚地正好照在萧渗胸膛前挂着的五角徽章上,忽闪起冷冽削骨的寒光。
A国边境,新寨山。
“二队,三队和我一起上去,一队在后方支援。”萧渗左手握住胸前挂着的对讲机,冷静沉着地指挥即将开展的收网行动。
数月如履薄冰的蛰伏,牺牲了好几位执行官,终于探得一条重要的情报,只要不出任何岔子,就能抓到这个组织的头目——代号“证人”。
他心中暗暗想着。
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惴惴不安,心头空荡荡得像是行走在高悬于两峰之上的钢索。
“上校,您没事吧?”一个将手死死压在腰间的年轻警员问他,声音紧张而低沉,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激情。
萧渗侧过脸去看这个执行官,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念书的年纪。
他的目光沉了一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捏了捏的对讲机,转头对身后的队友命令道:“我先进去,你们跟在我身后,听我指挥行动。”
“不行,还是让我去吧,我身板小,能够藏!”
“上校,我跑得快,比他合适!”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孩子跟老子抢什么?后面躲着去!上校,我枪法准!”
此起彼伏的毛遂自荐声响起。
萧渗攥着对讲机的指骨有点泛白,在黑色手套的衬托下竟然生出失血的惨色。
他的眼皮跳得更加欢快了……
就像山雨欲来前的噩兆。
嘭!
“我……”
萧渗张了张嘴,喉咙里刚想窜出些什么,只可惜一个完整的音还没冒出头,耳边就猝然闯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四面透风的废弃破楼里清晰且刺耳。
他的话音陡然一凝,瞳孔倏地扩大。
这让他始料未及。
这一枪是谁打响的?是走火了还是故意的?
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的思考。
萧渗猛地从半人高的草丛里跳起,单手握着枪就朝废楼内冲去。
如果失手将毒贩放走,那么精心布置的一切就全都功亏一篑,在这场秘密行动中牺牲的战友们怎么能够安息!
他刚提脚冲至五楼,就被毒贩突如其来的攻击逼得不得不向后退去。
眼看着顶上那些罪大恶极的毒贩们就要拍拍屁股远走高飞,他抓起对讲机,厉声吼道:“一队立即封锁大楼所有出入口,苍蝇都不能给我放走一只!”
说完后,他的脊背紧贴在斑驳的墙壁上,斜靠于子弹难以触及的盲区,高度紧绷的神经导致他对周遭的一切声音都非常敏感。
呼,呼,呼——
他低声喘息了一阵,扭头朝身后观望。
那些年轻的执行官被猛烈的炮火压制得难以反击,密密麻麻的冷弹击中了他们的身躯——胳膊、肩头、大腿等地方,被后方的队友掩护着拖行至安全的角落。
血腥与销烟弥漫。
萧渗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将那里折腾成失血的灰白色,方才强制压下去的不安又渐渐攀升了上来。
他的目光迅速刮了一通周遭的环境,最后定格在了一扇破了大半洞的玻璃窗上。
他眸色一暗,抬手向上打了几枪作为掩护。
然后身体紧贴着墙壁,如轻燕般冲过枪林弹雨,朝那扇窗户跑去。
他想通过这扇窗户尝试爬到顶楼,对那些毒贩展开夹击。
萧渗靠在窗边,侧身朝外面望了望——在窗户旁边有一个锈迹斑斑的输水管。
他提起手肘撞碎了周边苟延残喘的锋利碎片,顺手将枪别在腰间,一脚踩在窗户边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探上输水管,直至身体全部贴在管壁上后快速向楼顶攀爬而去。
因为日积月累的风吹日晒和年久失修,输水管已经难以承受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开始摇摇欲坠。
咔嚓。
输水管最前端已经裂开,裂隙正在逐渐扩大。
萧渗视而不见,压根没有停下攀爬的脚步,但输水管已经在大幅度摇晃,不断割裂到只剩下一丁点没有裂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疾手快地抓住身旁一扇缺了玻璃的破窗,一个利索的翻身敏捷地避开了倾倒的管道。
只听“轰隆”的一声巨响,笨重的管道猛地砸在泥土上,一长段被迫四分五裂,掀起了一阵飞扬且骇人的黄沙。
萧渗抬头望了一眼顶楼的护栏,翻身轻盈地跃下窗台进入了房间。
屋内随处可见乱七八糟的快餐盒子和锡纸管,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没有散去的奶油味——可以大致判断毒贩在逃跑前还在吸食麻/果。
但这也间接证明了毒贩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打破寂静的第一枪绝对就是卧底的杰作。
倏地,桌上摆着的一只老旧烟灰缸里,一张与烟蒂交错且边缘焦黑的纸张黏附住了他的目光。
他呼吸一滞,背脊陡然生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指尖不自觉地痉挛。
——那烧了大半的纸上留下了一个“劫”字和一个半死不活的提手旁。
“这次行动代号为——‘劫掠’。”
行动之前的训话穿越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抵达了此处,反复撞击着沈瀛的耳膜,几乎下一秒就要将这层薄如蝉翼的膜撕裂开。
昏天黑地的晕乎感席卷而来,打得他有些找不着北。
突然,整个废楼颤动了一下,逼着萧渗回过神。
他急忙扶住尖锐的桌角,推开铁门跑了出去,脚步却难以觉察地踉跄了一下。
楼道里全是断墙的残渣和无处不在的飞灰。
他右手持枪,左胳膊抬起捂住口鼻,迅速上楼。
那些还处在楼下的执行官也纷纷跑了上来。
萧渗深深地凝望后者一眼,现在视线扫过的每一张面孔他都觉得有问题。
哗啦啦啦!
忽然,萧渗听见有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