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凌贺三人沉默过后,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有意思。”
刚刚但凡戚闻说一句“原谅”,现在恐怕司瑜都不会定定地坐在位置上了。
他不养圣父,也不养废物。
不过换个思路想想,司瑜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又怎么会养出一个圣父来?
凌云松的手搭在女友的肩上,竖起大拇指:“戚闻,难怪你能跟着司先生,果真不同凡响。”
戚闻垂着头,又变回了那副恭顺的模样。但众人此刻都已知晓,青年绝不只是司瑜座前的一个玩物,甚至他在司瑜的影子里待久了,以至于在他身上隐约可以看到司瑜的影子。
凌云松不禁回忆起了一些过去:“上一个这么得阿瑜心的,应该只有艾林了。”
司瑜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提到艾林,司瑜的表情都生动了些。
戚闻悄然抬起视线,落在司瑜略显柔和的侧脸上。
艾林,这是一个从未听司瑜提起过的陌生名字。
和司瑜几年来的朝夕相对差点让戚闻忘了,司瑜还有一段过去他不曾涉足,而在座的另外三位却悉数见证。
到客厅小坐了一会儿,几位客人准备辞别离开。
其他人成双成对,只有钟赫铭一人走时形单影只。
“今天是我不好,闹得不愉快,下次再单独约你,当赔罪了。”
司瑜睨他一眼,两指顺手牵羊地从钟赫铭口袋的烟盒里捻了根烟送进嘴里。钟赫铭笑嘻嘻地凑过去替他点火,动作不可谓不熟练。毕竟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支烟就是钟赫铭从他爸那儿偷出来,和司瑜共同分享的。
司瑜点了头,这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送走钟赫铭,司瑜又站在外头吸了几口烟,燃着的烟头忽明忽灭,他抱着手臂一转身,发现戚闻不知道在暗处站了多久。
司瑜将烟头在景观水池边按灭扔进垃圾桶,径直朝室内走,路过戚闻时脚步没停,低沉的声音揉进晚风里。
“跟我进来。”
司瑜身上的烟草香悬在空中,戚闻盯着前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垂在腿侧的手指捻了捻。
青春期最要紧的三年,戚闻追着司瑜的步伐长大,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他许多习惯,就连许多小动作也如出一辙。所以后来,司瑜做什么,他就忍不住去学一学,司瑜用什么,他也忍不住想试一试。
此刻,他忽然很想知道司瑜抽的香烟是什么味的。
司瑜坐在客厅里,灯光将他脸上的神情一分为二,让人看不清楚。
“戚闻,过来坐下。”
戚闻在司瑜正对面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通常坐的是司瑜的谈判对象。
戚闻坐得十分端正,相较之下,司瑜则随意很多,他先开口道:“今天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但要告诉我下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情绪不好,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揣着事,你知道的吧?”
戚闻有时候很难想象司瑜以后为人父母的样子,如果他真的有了孩子,那也一定是最没耐心的那一类,他不禁为司瑜未来的孩子捏了把汗。
戚闻换了个姿势,这次他顶着司瑜的视线回看,没有目移。
“司先生,您还记得华悦么?”
司瑜微微眯起眼睛,往沙发上靠了靠,不动声色:“没什么印象。”
戚闻眉头拧了起来,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是天域三年前收购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司瑜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明白了:“你家的?”
戚闻没说话,权当默认。
原来是想家了。
司瑜微勾嘴角:“我当是什么事。戚闻,你知道我每年要收购多少家公司吗?”
他满脸不在乎,将头发撩到身后,引得戚闻眉头越皱越紧。
司瑜对自己做过的事甚至毫无印象,他连做梦都梦不到因他而死的冤灵。
“现在不是经济下行的时代了,全世界的经济都在迸发新的生机,实业固然重要,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以钱生钱才是王道,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知道那是泡沫,却又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泡沫,在那个世界,连空气都是绚烂的。”
“还有,不要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不要向下看,那只会成为你前进的枷锁。”司瑜看向他,晃了晃腿,“到目前为止,我仍觉得你复仇成功的希望渺茫,你还没有让我看到你的潜力。”
司瑜言尽于此,他知道戚闻对父母的产业有些近乎偏执的执着,总想着通过实业振兴。他最初的期待是希望戚闻能够淡化仇恨,专注于打败他这件事本身,而不是因为过去变得束手束脚。
戚闻的目光紧紧扣着司瑜,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当司瑜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戚闻忽然开口,目光瞄准了司瑜的眉心:“我知道了,司先生。”
“我会努力的。”
努力向上直到你的头顶,让被抵在镜子上的那个人变成你。
两人面对面坐着,戚闻少有地从司瑜身后的影子里走出来。灯光均匀地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影,也就是这一刻,一半隐在暗处的不只是司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