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小药童这一质问,江衍这处却是多了两名侍卫。
倒不是崔云钊有意刁难,实在是这日所有的事,都超出了他的预想。他也有些措手不及,一桩桩处理下来,难免疏忽。
江衍杀了不少黑甲卫,自然无人上报他这处情况。
*
前太子归朝的消息,很快在丰京城乃至整个西晟流传开来。
但朝中却并未有进一步消息传出,众官员谈及,都称其为大皇子。
立太子之事,从上到下都是三缄其口。
这让顾广陵提着的那口气缓缓松下来,对晋国公和今上,也愈发打心底信服。
而晋国公虽被刺杀,但终归无大碍,且扣押了明光教头目江衍,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大约是一切尘埃落定,顾冉也跟她爹一样,心里逐渐松快起来,也开始认真考虑与崔云钊的婚事。
自那日去过城北后,藏在她心底的阴云,仿佛一点点被阳光晒化。江衍其人,在她心里留下的阴翳也越来越淡。
花了大半月时间,顾冉终于在城南寻到一处满意的宅子。外围是吵闹了一些,靠近城南集市,但胜在占地足够宽敞,而且带一间临街商铺。最主要的是价格合适,不靠顾广陵,她自己就能拿下。
寻到宅子次日,春蕊神秘兮兮来禀,顾府来了几位客人——正是国公府请的媒人。
听闻数日前晋国公崔钧已从城北搬回国公府,他这是回去没几天,就开始为儿子张罗亲事了?
顾冉虽纳闷,心中却不由自主生出些紧张与羞赧,连带数日窝在府中未曾出门。
只着厨房白管事去城南庄子去邀秦伯,让秦伯当那新宅子的管事。白管事与秦伯相熟,不至于让人觉得突兀。
岂料秦伯却婉拒了这新差事,只说在庄子待习惯了,怕做不来管事,耽误了小姐的事。
顾冉难免失望,但她现在又不能跟秦伯说自己就是“夜眠”,就算说了,以她对秦伯的了解,也未见得他就愿意去那小宅子做管事……
“小姐,崔公子来啦!”
顾冉尚在沉思,春蕊却已从外面回来,她像一只欢喜的云雀,声音里都带着笑。
大约是被她这喜悦感染,顾冉眉梢眼角也浮出笑意:“你怎这般高兴?”
“崔公子一来,小姐总该出去沾点活人气了,不用整日藏在屋子里捂羞啦,嘻嘻。”
顾冉瞬间明了她的意思,芙蓉小脸腾地一下红起来:“小婢子找打!”
主仆二人笑笑闹闹又是一阵。
末了春蕊又帮顾冉重新盘了发髻。
顾冉坐在镜前,垂眸看着自己身上蜜柑色长裙,长睫扑闪:“你说他若邀我出游,穿这身裙子合适么?”
往年这时候,都是丰京城秋游的季节,崔云钊惯常会邀请她与顾霁。
但近些年因着顾霁,顾冉便不怎么去了。现下却又不同以往。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能被你穿身上的衣服,就没不合适的。”春蕊想也不想,应得极快。
顾冉抿唇笑了笑,心里喜滋滋的,极是认同春蕊的话。
顾冉没猜错,崔云钊果然是来邀她游湖的。
但今日顾霁却未出现,原是夜眠又要回夔州“探亲”,顾霁去相送。
自晋国公受伤后,二人只匆匆见过两次,两家人便开始走订婚仪程。
说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正式约游。
今日晴空带风,丰京城郊滦河两岸,枫叶已开始渐次变黄。
滦河上方画舫来往不绝,管弦清唱不时随着水流声送入耳畔,崔云钊紧绷近一月的心弦,也因这番秋游盛况而松弛下来。
接引的是从已等在画舫入口,顾冉与崔云钊先后上了舟桥,从舟桥再上画舫。
身前少女蜜柑色裙摆不时被河风拂动,那拂动的细小弧度,不知不觉间柔和了崔云钊清冷的眉眼。
他眼中带笑,正欲说什么,走在前面的顾冉突然回过头来,她唇角弯弯:“你怎走这么慢,莫非今日出游是例行公事?”
崔云钊愣了愣,不由失笑:“当然不是,你怎会这么想?”
顾冉站定在船头,微微仰着脑袋看向崔云钊,伸出手指触了触他眉头:“这里,一会一会就皱起来了,你当我没发现?”
她这突然的动作,让崔云钊心中没来由一悸。
想要握住那作乱的小手,她却一触即离,让他心中更觉得缺了什么。
崔云钊虚握空空如也的手心,定定看了顾冉明眸片刻,才将目光投向河面:“我只是觉得,父亲最近行事有些古怪,一直没想明白。”
“哪里古怪?”顾冉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相比晋国公崔钧的古怪,此刻占据她更多心神的,反是方才崔云钊看她的眼神。他之前甚少有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异常陌生,心脏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太着急了。”他没头没脑说完这句,看着河水又开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