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窦辽缓缓蹲下身。
“怎么,我让你失望了吗?”
窦辽唇角噙起一丝笑意,暗沉眸色分外平静,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刑梏,轻声问。
刑梏捂着脖子,外凸的双眼死死盯着窦辽,鲜血从他指缝喷涌而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带气的怪音,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他于黑暗中狰狞着神色,不过片刻,便没了声息。
而扶着门框看着这一幕的顾冉,半天没能挪动一步。
刑梏倒地的瞬间,她还没来得及迈出院门,眼角余光瞥见窦辽如剑一般射来,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刑梏咽气,窦辽站起身。
他看向扶着门框、盯着刑梏尸体的少女:“你脸上沾血了。”
顾冉没太听清他说什么,她愣愣抬眸看向眼前青年:“就,就这样杀了?”
说出这句话,她心中突然松弛下来,仿佛这一刻开始,才敢如常呼吸。这是她没想过的解决办法,却也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窦辽看着她的样子,略略挑眉:“不然呢,我还要和他比武么?”
顾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心中松弛下来,口中却莫名干涩:“不是,你,你也太厉害了!”
她还没回过神似的,脑中略有些恍惚,她该趁机跟窦辽表达感谢,多拍马屁的,但她也不知为何,脑子不太能转得起来。
窦辽见她这样,看了眼刑梏的尸体:“你要不去洗把脸,这里我处理。”
顾冉依旧晕晕乎乎的,她点了点头,准备出了院门去溪边洗把脸。
先前她察觉到的脸上的那丝热意,应该是刑梏的血溅了过来——溅上脏东西,去溪边用活水洗洗才干净。
但她手一离开门框,整个人突然软软倒了下去。
窦辽眉头轻颦,上前触了触她鼻息和脉门,见她只是晕倒,放下心来。
他将顾冉放回房间后,才又去处理刑梏的尸体。
*
顾冉又看见了刑梏的尸体,他就躺在她的小院门口,大睁着双眼,神情畏惧又不可置信。
他的折扇掉在地上,那原先握着折扇的手,此刻正捂着滋滋冒血的脖子……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一滴又一滴……落到地上,汇成一股血流……
他应该是死了,顾冉松了口气,终究是庆幸压过恐惧。
但躺在地上的刑梏突然脑袋一转,向她看来,他龇着带血的牙,向她露出个恶心的笑。
顾冉被吓得跳起,朝后踉跄,可紧接着,竟看到刑梏站起身,向她走来……
“你别过来!”这场景诡异又真实,顾冉吓得大叫,“阿辽!”想起窦辽,她像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
对,窦辽可以杀了这个恶人。
眼前人影和剑光闪过,刚刚站起来的刑梏又直挺挺倒下。
是窦辽,他救了她。
顾冉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看着窦辽冷峻英挺的眉眼,她努力回忆着,想说些什么。
“你肚子流血了。”
窦辽却先开口了,他黑澄澄的眸子突然注视着她,提醒道。
顾冉怔了怔,低头朝自己肚子看去,入眼是她喜欢的那条蔷薇色裙子,但此刻裙子上却晕染开大团的鲜血。
那血红艳而刺目,血团还在不停往外缘扩散,她快要被染成血人,身体也开始变得冰凉黏腻。
她心中惶然,凝目看向那把插在血团正中的短剑,有些不可置信——竟是她给窦辽的那一把,而那握着剑柄的人,不是窦辽是谁?
后知后觉般,她突觉腹部一阵绞痛,吓得哭出声:“为什么杀我!”
哭声含糊地从口中溢出,顾冉终于将自己惊得睁开眼来。
入目是熟悉的素色床幔,她躺在床上,浑身被汗水浸透,被子也让她蹬到一旁。
是一场梦……
顾冉坐起身,平复着呼吸和心跳,昨夜的事也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刑梏死了以后,她是晕倒了么?
顾冉晃了晃脑袋,妄图将刑梏难看扭曲的死相从记忆中晃掉,他的尸体离她那么近,不给她吓晕过去才怪呢,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她抬起胳膊,看了下自己套在身上的外衫,是窦辽将她送回来的?
那刑梏的尸体呢?
她眉头颦起,迅速从床上起身,掀开床幔才觉外面天光大亮,竟快到巳时。
也顾不得先换掉汗湿的衣服,她半趿着鞋子就急急朝院门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