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她想了许久,姑且决定试试那和尚的法子。心事暂定,再看沿途风景,她也觉出些春日的生机和欢喜来。
这时节的天气,晌午前刚刚热起来。顾冉与秦伯也赶到了顾府位于城南的庄子。
秦伯卸了牛车,带顾冉往庄子里走去。
最终停在临溪的一个小院子门口:“丫头,这院子临水方便,你就住这,里面被褥都有,自己晒晒归置下。这庄子里呀,平日就我老头一个,最近我远房侄子来,我和他住在溪水那头。”他说着指了指远处,顾冉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低矮的房檐。
秦伯又道:“再往北走,是三进的院子,你从顾府出来的,也知道那是主家过来时住的地方,咱们轻易不去。”
顾冉拿着包袱点点头:“我记住了。”
她像是第一次来一般,打量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事已至此,她只能日行一善,盼着早日回自己身体了。
秦伯见她这样,笑道:“你也不用太拘谨,除了主家那院子,这庄子里,随处可去。庄稼人,没那许多讲究,不兴女子不能抛头露面那套。我去做饭了,待会过来吃啊!”
顾冉道了谢,目送老人家远去。
她进到小院,找到卧房后从箱笼拿出被子,倒腾着晒到了院里搭起来的晾衣绳上,又简单擦了擦房间的灰尘。
只是毕竟没干过这样的活计,她做的生疏又缓慢,等做完这些,额头鼻尖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想起秦伯临走前让她来吃饭,顾冉便想着洗把脸再过去。
她拿着木头脸盆到了溪水边,春日的溪水触手冰凉,但顾冉哪管得了那许多,她并不会生火烧水。
她舀了小半盆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以为是秦伯来叫她,掬着水头也不抬道:“秦伯,我洗把脸就过来。”
对方并没回应她,脚步声却停了。
顾冉将用过的水盆放到一边,手指揩掉脸颊边缘的水珠,抬起头来,看到溪水对面一个穿黑衣的青年。
青年弱冠左右,身姿高颀、肩背挺拔,正站在一片新绿的林子前看着她。虽只穿着寻常黑色布衣,但难掩其清新俊气,缎子般的墨发用发绳简单束起,看得顾冉眼前一亮。
她这会心情不错,主动问:“你是谁,来叫我吃饭么?”
寻思着这大概就是秦伯的远房侄子。
那人看着顾冉,并不言语。
顾冉暗觉奇怪,外地来的,这么没礼数么?比她还不如。
她站起身,也开始默然打量对面青年,但见他长眉挺鼻,面部轮廓精致流畅,看着很是喜人。可不知为何,他眸光阴沉沉的,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你是谁?”对方终于开口,声线低沉,眼神不善。
顾冉被他这么看着,早不高兴了,她气势跟着拔高:“你又是谁?”
虽然她现在是夜眠,但这庄子也不是这小子家的,他凭什么凶巴巴审问她。
“丫头嗳,吃饭了!”
恰在此时,秦伯带着暖意的招呼声从不远处传来。随着喊声,秦伯身影出现在溪流附近。
“来了!”顾冉冲秦伯笑了笑,她蹲身端起脸盆,不再搭理那冷脸小子。将脸盆放回小院,去跟秦伯吃饭。
路上秦伯帮二人互通了名姓,那黑衣冷脸的小子,叫窦辽。
……
秦伯手脚麻利,就在顾冉晒被子收拾房间的时间里,他已经整理出三菜一汤。
都是农家小菜,但十分清淡爽口。顾冉自那日沉湖变成夜眠后,便再没好好吃过饭,今天事情有了眉目,她也总算有了胃口,顿觉饥肠辘辘,吃得一点也不客气。
看顾冉吃得香,秦伯笑呵呵地:“喜欢吃就多吃点。”说着又帮顾冉夹菜。
顾冉这才觉出不妥,她看了眼自己碗里已经吃掉一半的饭食,再看看另外两人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秦伯,你们也吃啊。”
“嗳,都吃,都吃。”秦伯说着又往那叫窦辽的青年碗中夹了些菜。
那黑衣的青年垂着眸子,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饭,自方才路上起便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
见顾冉看着那青年,秦伯笑着解释:“我这侄子,从小深居简出,外人见的少,不会和人打交道,小丫头别和他生气,等我慢慢教他。”
顾冉皱了皱鼻子,对着秦伯笑了笑,“看出来了,那秦伯你可有得教了。”
秦伯闻言,在一旁乐呵呵直发笑。
那唤作窦辽的,终于又向顾冉投来一瞥。他暗黑如墨玉的眸子依旧没什么温度,眼睫轻闪,眸中暗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