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你们别走!”
绝望的野兽发出悲切的嚎啕,却换不回命运片刻的眷恋。
千年的机关算尽,不过瞬间就化成了空。
都是徒劳。
族亲用生命铸成的防线,却是他亲手打破。
何其残忍。
由洮箐意志化成的利剑慢慢在她手中变回龙珠,满腔的杀意好像被戳破。
她明明还是恨着,却突然好像不知道该去恨谁。
就在这时,一股腐烂的死气突然从地底喷发。
死阵一破,被镇压千年的魔立刻便蠢蠢欲动,试图再临人间。
大地震颤,地面上倏然长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凭空出现的黑色深渊吞噬着四周的一切。
乱石、杂草、黑色沙烁……
甚至是姜渊。
洮箐下意识地一拽,把姜渊拽到身旁。
她召唤出利剑,目不转睛地盯着深不见底的黑洞。
近了……
更近了……
一股混沌而暴戾的气息,从深渊中缓缓上升。
被镇压的魔自发地产生着怨恨,这些怨恨又变成它自己的养料,供它成长。
千年过去,它变得更强了。
洮箐清晰地意识到,那不是她能独自抵抗的存在。
“姜渊!”
她揪起姜渊的领子:“你的族亲耗尽性命关起来的魔,难道你要任它血洗人间吗?!”
但无法救回族亲的悲伤和混乱已经让姜渊几近疯狂,这样的癫狂让他不再在意世间的一切。
极致的绝望之下,他发疯般地透支灵力去挽回纷扬的黑沙。
可换来的只有血亲飘摇破碎的面容。
他们望着他,隔着生与死。
欲语还休。
“啊!!”
姜渊的眼眶一片血红,嘶吼顺着风传出去很远,凄厉得如同鬼啸。
可纵然他用尽全力,一切也再不可追。
慢慢地,疯狂的宣泄变成一片死寂。
以至于姜渊被深渊差点吸走,他也没有半点反抗
他心已死。
留在世上的,只剩一抹溃散的幽魂。
“啪!”
大敌当前,见姜渊还是如同木偶一般行将就木,洮箐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实在太过清脆,就像一记灵魂上的重击,要把人三魂七魄扇回人间。
“何必还要管什么人间?”
仿佛清醒过来的姜渊咧嘴,歪着脸无声惨笑:“一起毁灭不好吗?”
他的血泪顺着眼角而下,不过一转眼,头发便花白而斑驳。
他说:“我这一生,都是错的。”
“不!”
洮箐望着姜渊行将就木的模样,恍然听见不知是谁的血肉被滚烫烙铁紧紧压实,发出无声的嘶鸣。
她用力地揪紧了姜渊的衣领:“你父亲曾说,姜氏一族绝不纵魔。”
“你若还当自己是姜氏子弟,就该把它拦下来!”
说罢,洮箐丢开姜渊,召唤法相化身,狠狠扑向从深渊中蔓延出的魔气。
魔是没有实体的。
它们像是一团雾气,又像是一滩漆黑的烂泥。
洮箐挥剑斩去,却只斩断一地徒劳。
她又召出金焰,将金色的焰光射入魔气之中。
砰砰砰!
无数金焰狠狠地砸向魔气。
洮箐没有保留,她像是有千百年的愤怒亟需发泄,又像是想要继承这片土地之下万千英灵的执念,让魔消散。
一开始,漫天金焰在空中绽放,将魔气烧得存存溃散。
可慢慢地,无穷无尽的魔气铺天盖地而来,笼罩了一切。
远远看去,洮箐和她的金焰就好似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纵然光辉四溢,但孤立无援。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吞噬——
就在这时,一道墨蓝色的灵力如同锁链般急射而来,将乌黑的魔气绞得四碎。
这些墨蓝色的灵力如同它的主人那般看起来亦正亦邪,凶猛无比。
可它却和金焰有着同样的威力,让魔气尖叫着四散溃逃。
“姜氏……”
“绝不纵魔。”姜渊喃喃地重复着。
纵使姜渊不能像洮箐一样通过黑沙窥见徊山的曾经,可有些传承和执念刻在骨血中,不会轻易更改。
金焰在空中炸出似花朵般的痕迹,而深蓝色的灵气如同游龙般摇曳其中。
一金一蓝撕开漆黑的天幕,为人间带来光明。
肆虐的魔气停滞了。
恍惚间,金焰的余韵陷落在游龙的眼眶中,留下黄色的灿光。
在一片幽寂中,洮箐忽然想起了故人。
她也不知怎么,脱口而出问道:“白雨兮知道你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今日吗?”
什么爱与不爱都是假的,姜渊从始至终都只想打开徊山的结界而已。
洮箐在想,火山中的那双金灿灿的竖瞳无数次地仰望夜空,是怀抱着一无所知的被欺骗的幸福吗?
“不,她不知道。”
她身后如游魂般的姜渊沉默良久,才说道。
“这样吗。”
洮箐说:“那也好。”
如果这是姜渊编织的一场美梦,让白雨兮在美好的谎言中离开,或许也算是幸福的一种。
“你有没有为她难过,哪怕就一点点?”洮箐又问道。
她好像是在替白雨兮问,又像是在替自己问。
这次依旧是长久的沉寂。
“没有。”
姜渊说。
简短的两个字,真算得上是残忍。
一时间,各怀心事的两人陷入沉默。
以至于他们都没有发现,在彼此灵力围剿不到的地方,有东西在悄悄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