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兮的尸骨不会被火山溶解,只会随着火山的陷落被镇压于海底。
洮箐以尸骨为锚点,为陆知瑜做了一个囚笼。
陆知瑜会在深海孤寂地活着,像曾经的她那样,千年万年。
直到千百年后,面具“鬼揭”把他的灵魂一点点吞噬干净。
这是他应得的结局。
洮箐走到悬崖边,看着陆知瑜的下坠。
这和她想象了千万次的仇敌见面场面太不一样,陆知瑜根本没有反抗,慢慢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变成几缕轻飘飘的浪花。
在风的呼啸声中,洮箐只听到他断断续续的低喃:“终究是我……亏欠……”
亏欠了谁?还是亏欠了什么?
这都不重要了。
“喂?你还在吗?”
洮箐耳边忽然响起蒋泽昀的声音。
她将凝成实体的意识收回,这才想起信号的那头蒋泽昀还在等着她,而她和姜渊的绝别比她想象得要短暂太多。
短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蒋泽昀问道。
“我现在有个棘手问题。”
洮箐微微叹息,把往事丢到一边。
她把自己驮着个岛在天上到处飞来飞去的事告诉蒋泽昀,却换来对方的轻笑:“这还不简单?你把这个岛放到拂离宫不就好了。”
对哦!
洮箐一拍大腿。
歌姬在拂离宫盘桓了几百年,在那一带布下了各种迷雾瘴气,人迹罕至。
拂离宫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占地又大,用来放岩涧岛正好合适。
“我在拂离宫等你。”
蒋泽昀说:“有惊喜。”
这家伙在偷偷搞什么小动作?
跃跃欲试的洮箐弹射起步,往拂离宫的方向飞去。
等她飞速到达的时候,龙背上的一干妖怪已经被她甩得七荤八素,真正体验了什么叫云霄飞车。
“呕——”
妖怪们纷纷忍不住扶墙呕吐。
趁着妖怪们攻守兼无的这个时刻,洮箐忍不住上手,再rua了一把小熊猫毛茸茸的脑袋。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只要你们还记得她,她就不会消散。”洮箐说。
“从今以后,要好好为自己努力了。”
她也不管小妖们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踱步离开。
信仰这个东西实在需要把握距离。
离仰望的东西太近,很容易只看得到光的存在而忽视自身,把一切都奉献出去。
离得太远,又会慢慢失去光的照拂,心里没了火焰。
就像以前的小妖怪们,只看到白雨兮的存在,忽视了自身需要强大。
现在,当它们的光遥远地永悬天际,它们就会一直朝着那束光前进——
直到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或者是成为超越那人的存在。
洮箐期待着。
当然,也不能缺少磨难和历练。
她有些恶劣地勾了勾嘴角,放任一些窥伺的妖精和鬼怪进入这座凭空出现的岛屿,给小熊猫和妖怪们带来些有点痛又有点痒的麻烦。
成长必需经历的阵痛,谁也避免不了。
拂离宫所在的山脉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河水终年呈透明的蓝绿色。
河边长出的草都覆盖着白白的绒毛,像是低矮的芦苇地一般,风一吹就晃晃悠悠。
洮箐顺着河水走了长长的一段,也没等到蒋泽昀的到来。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白色的小草上,静静地看着天空。
天上的云卷曲舒展,一会儿变成条气势宏伟的龙,一会儿变成个白白软软的海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云,此刻才有些后知后觉。
怀里发烫的龙珠在提醒着她。
某一份爱的存在。
那份她以为自己从未得到过的爱一直守护着她。
洮箐双手握住龙珠,像个孩子般把它圈在怀中,酝酿了许久许久,才终于轻声说道:“爹爹……”
“我也爱你的。”
如果有一天能再相见,这句话,我要对你说千千万万遍。
就在洮箐低语的时候,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然而来,轻轻落在她肩膀上。
她偏头看向那只蝴蝶,只觉得它羽翼蓝得丰满而晶莹,就像误入人间的精灵。
就在这时,草丛中忽然飞起成千上万只颜色各异的蝴蝶。
它们旋转着朝她靠近。
然后,在这漫天缤纷而绚烂的蝴蝶中,一个身影渐渐出现——
或许是心有戚戚,又或许是觉得一切结束的太快,心总有种落不到实处的感觉。
洮箐恍惚间仿佛见到千年前的姜渊缓步朝她走来。
不是陆知瑜的模样,也不全然是蒋泽昀的眉眼。
那道与飞舞的蝴蝶相携而来的朦胧身影闪着璀璨的光芒,一如他曾经的模样。
姜渊早就死了,继承了姜渊记忆的陆知瑜也被她困在深海,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直到那道温润的笑意近了,洮箐猛地眨了眨眼,才真切地看清。
是蒋泽昀朝她伸出手,邀请她共赴盛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洮小姐参加《墨》的电影首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