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爱自己。
她不会怕那些疾风骤雨。
洮箐深深呼吸着海风吹来的潮湿水汽,这种熟悉的味道和陆地上的青草香纠葛缠绵,变成令人心安的味道。
“至于龙珠,人族有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蒋泽昀说。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用龙珠去害人。那些贪求力量和放纵欲望的人犯下的罪,不该由你来承担。”
敏锐如蒋泽昀,即使洮箐的话并未说全,也依旧从她的话里嗅到了蛛丝马迹。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放到了你的对立面,不要选我。”
蒋泽昀的话突然提醒了洮箐。
白雨兮一定没有说实话。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选蒋泽昀做姜渊的转世半身,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何必非要等到五百年以后?
陆知瑜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岩涧岛上不见他的踪影?
而且白雨兮对自己的来历只字不提,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洮箐倏然坐起,她说:“我要回去!”
她要回岩涧岛,把一切都弄清楚。
而蒋泽昀不愿意只留在原地等她:“我陪你去。”
但洮箐眼中燃起金光,掷地有声:“不,这是我的战争。”
命运的线头把她和白雨兮拴在两端,就注定要分出个胜负。
蒋泽昀也好,姜渊也好,不该掺杂其中。
漆黑可怖的岛屿一如洮箐来时的模样,吵吵嚷嚷的小动物们到处跳出来阻拦她的去路。
只是这一次,死亡的味道更加浓厚,如影随形。
“你果然还是回来了。”
岩浆中的白龙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滋味:“不去找个角落自怨自艾你可怜又可悲的一生,还回来做什么?”
“你到底还隐瞒了些什么?”
“告诉我!”洮箐说。
她亮出手中的断剑,决意要和白龙纠缠到底。
白雨兮却只勾了勾嘴角嘲讽道:“你难道不知道我身下是随时会活过来的火山吗?就这么一股脑地上门兴师问罪,是该说你狂妄,还是说你自取灭亡?”
“可偏偏……”
“就是你这样蠢笨又无能的家伙,得到了命运的眷顾!”白雨兮低吼着。
白龙的嘶吼声回荡在空中,天上几乎是顷刻间就聚集起了浓厚的黑云。
阴云中响起无数声闷雷,几乎呈摧枯拉朽之势。
而白雨兮身下的岩浆也随着她的愤怒而冒起红到发亮的细小的气泡,像是马上就要翻滚沸腾。
这些岩浆不停啃食着白龙,试图把她的另一半血肉也蚕食殆尽。
洮箐冷笑道:“机关算尽还是如此狼狈不堪,和你比起来,我确实幸运。”
“如果你不说,我就去把陆知瑜揪出来千刀万剐,把他脸上的鬼揭生生撕下。”
“不知道你会不会为他心疼?”
“我向来说到做到。”洮箐威胁道。
尽管白雨兮一副高高在上的赢家姿态,但洮箐能感受到,在她们二人的较量中,白雨兮并没有把姜渊、或者说陆知瑜当成炫耀的胜利品。
或许陆知瑜脸上的面具鬼揭,就是为白雨兮而长。
“不自量力!”
果然,被戳到痛处的白龙金黄色的竖瞳染上血红,浩大的杀意朝着洮箐扑面而来:“我已经放过了你,你却不识好歹!不如你就真的替我去死吧!”
蛰伏千年的巨龙拼死一击,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白龙长啸着,像是要倾吐出无数个日夜的痛苦与怨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洮箐怀中的两半龙珠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危险,慢慢升腾到空中。
“轰隆!”
白雨兮的攻击被一道巨型的蓝紫色雷电阻止。
闪电击中在洮箐身边飞舞环绕的两半龙珠,迸发出耀目的白光。
空气中顿时响起尖锐的轰鸣声。
两三秒后,那亮得仿佛要把人眼球灼穿的白光终于褪去。
一时间,天地寂静。
洮箐睁开眼,用力地甩甩头,试图摆脱白光和轰鸣声带来的不适。
她的目光锁定在半空中的圆球,欣喜地注视着终于得以圆满的龙珠。
拿到龙珠之后她一直没有把两半合二为一,是因为这样的天地至宝无论如何处理,都需要等待机缘。
仅凭一人之力是无法把它合上或者劈开的。
当初姜渊把龙珠一分为二时,也必定是借助了某种天地之力。
龙珠在幽暗的天地间泛起华光,一如洮箐心中燃起的酣然战意。
或许白雨兮说得没错,某些时刻,她是幸运的。
白龙的愤怒和一直隐而不发的火山在某个瞬间达到了同频,为她送来了百年难遇的天象。
更为她送来了苦求千百年才失而复得的宝物。
她的,完整的龙珠。
飞沙走石间,高悬于空中的白色龙珠如同一轮明月,为天地撒下柔和的光辉。
一时间,就连怒号的风也仿佛软化了下来。
“箐……箐。”
带着万千华彩的龙珠就像一台接触不良的老式收音机,里面传来了洮箐万分熟悉的声音——
“箐箐。”
“我是爹爹。”
这声呼唤仿佛穿越了久远的时空,在无数个漂流的日夜中积攒了数不清的日月尘埃。
而此刻,等待千年的幕布终于被揭开,灰尘也被拂去。
沉重的幕帘背后,有着过去未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