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恍惚,心中所想之事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举起的屠刀不敢保证不会伤及无辜。
阿爷常说,不以性命为饵,不以老弱为挟,不以伪言为欺,君子持剑,以钝示人,以锋策已,藏锋则慰忠骨,出鞘以镇山河。
如今,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伪言为欺,但愿她能不藏私心,不违德行,意在钓匪。
欲成大事勿纠小结。
月亮爬上直棂窗,掩群星之灿,夜已经不觉间来到万物不鸣的阶段,阴飒飒的过堂风,卷起藏在缝隙的寒气扑向众人,李岚内里最后一丝余热,也退了个干净,油灯的火苗一抖,两名太医最后检查完李岚的身体状况,如释重负的推门走出大理寺,向圣上复命去了。
湘舲不死不活,李岚半死半活,驰衍不知死活,三人一牢而异,心里的小九九噼里啪啦的响,驰衍不时端详李岚,又扫视湘舲,他刚想找地方坐下偷会懒,传来李岚的轻叹。
“郎君,可是又不舒服了。”驰衍走到李岚面前,伸手去摸李岚的额头,湿凉一片。
驰衍剑鞘反射的月光,划过湘舲眼眸处,她目光如电再度陷进阴影中,驰衍不觉心中一震,突然想起市井传闻,比起顾不也的乖僻邪谬,湘舲多了一份大义,内心正直善良,与之相较可算是古灵精怪。
“我没事。”李岚忽然笑的凄切哀婉,“谁人甘愿匍匐脚下,乱世逢君,无亲淡可言。”
这一夜如一生般漫长,直到天光大亮,湘舲终于将心中诸多计策,不分先后的跟李岚商讨个大概出来,最终由李岚结合实际情况,重新做一份详细的钓鱼计划,禀告圣上后,部署实施。
而后李岚一连数月,将九钦师最厉害的暗探安插进边塞军,和各处军备部署之地,周旋大理寺和朝堂间洗清白佑辞的污名,牵头实施繁杂的计划。
而湘舲露过脸后,白天趴在尚药局捣药,晚上趴在三皇子府捣鬼。
三皇子栽了大跟头,势必要金蝉脱壳,圣上借此机会配合□□理宫闱,整肃朝堂。
长安城统八卫中,统门卫负责长安城门、统威卫负责东城防卫,统领卫负责西城防卫,统武卫负责东城巡警,统骁卫负责西城巡警,统清卫负责长安城外巡防,这六卫人员变动不大。
其他两卫,负责整个四安内外夜间警戒,圣上出入依仗的统御卫,大将军和将军全部换人。圣上近身侍卫队,统千卫全部重新筛选。
负责宫城的宿三军,听命于圣上的宿羽军未受波及,负责宫城各城门要道的宿卫军,负责宫城巡防的宿禁军,两军被大换血,于子俊接替梁晨掌管宿禁军,封大将军,而梁晨这宿禁军中尉被取消,他个人也因重大失误,直接降为宿卫军的一名城门郎。
李岚按照圣上之意,八卫和三军撤换工作结束后,通过科举考试,选拔优秀人才占据主导地位,将一些权力下放,以制衡倚老卖老的朝中老人。
一年过去,李岚的钓鱼计划初具成效。
岐国雷声大雨点小的动作之后,有心人抓到可乘之机,制造矛盾,激化矛盾,贵族与寒门相争愈演愈劣,文官与武职间意见相左,景象没有焕然一新,看着反倒乌烟瘴气。
实际上,在朝堂上吵得面红耳赤的几个人,关起门来照样喝酒。
是不是我踢你一脚太狠?是不是我打你一拳太重?相视一笑,互道抱歉。
而边塞军也因九钦师的加入,而扬起一股相互“攀比”的风气,比打架——演不太和谐,比喝酒——演违法乱纪,比穿吃——演骄奢淫逸,就连尿的长短远近都要比上一比——演无聊至极。
无所不比之下,诞生一种新的比法,扛虐。
列阵,列晕了算;举重,压死了算;摔跤,摔吐了算;骑射,射穿了算;练剑,砍碎了算。
而九王爷因为白佑辞,当众反驳群臣,惹怒圣上,好在六王爷李宗正从中调解,没让两个人当场翻脸,差一点丢了九钦师的军权。
多事之秋,百姓到朝堂,经历连番波折与动荡,皇后韦如秀挑了大梁,也开始整顿后宫,后宫为支持圣上减赋税,主动削减用度,各种大小宴会也能省则省。
言而总之,外敌看个糊涂,内奸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