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进展,你可有问过司刑寺。”李荣朝梁晨笑笑,抬抬手,示意他起来回话。
李荣的中庸之道,在梁晨眼中,被理解为委曲求全,他平日里严防死守,布防花样换了又换,没想到还是栽了大跟头,但他依旧有恃无恐,只因他明白坐在座位上的人什么脾气秉性,只要把他勇于认错承担,基本上出不了大事。
“疑点全部指向李岚和他身边的侍卫,但是……”梁晨被李荣突然打断。
李荣这么长时间,只遇到一个说但是的,便问起:“但是什么?”
“证据链完整,人证物证俱全,但九王爷自诉这件事纯属栽赃,因为那三桶灯油两年前就放在那了,白佑辞不知道情况,怕王爷被栽赃陷害,故将油藏起来,桶埋在地下。”梁晨说完抬头看向李荣,面色如常,依旧是刚刚那副神情,继续道:“我们并没有在白佑辞提供的地方找到那三只桶,白佑辞又不说油在哪,他就是疑凶,他完全有可能利用九王爷,替她阿姐出这口气。”
终于说道正题上来,佑辞此刻还不知道,湘舲的一个举动,救了他一条小命,要不然他会被装盘,只等下油锅。因为就在他埋完桶后,一行六人,直接将桶挖出来带走了。
“哈哈哈……”李荣还是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右相在时,威吓他的人吃闭门羹,他这一走,威吓白家人的照样吃闭门羹,现在这根独苗算是一个突破口,咱们是应该夸他们好算计,还是夸他们好计算。”
梁晨面上一窘,不自觉的带入李荣说的话,双手紧握捏出了汗,他压着过于紧张的心,斟酌用词,小心窥视李荣的举动。
梁晨稍加忖量,随后说道:“因白佑辞是九钦师骑兵,司刑寺卿请旨,提审白佑辞。”
话音刚落,李荣将茶盏重重摔在桌案上,冷笑道:“人进了司刑寺,到了他鬼手的刑室里,还不如死了痛快。”
梁晨赶忙伏低姿态,听出李荣的意思,“按律司刑寺提审,可派人旁听,或者下旨不可动极刑,一天不认罪,便坐一天牢,大理寺的牢房听说死过不少人,若呆上十年二十年人也差不多废了。”
李荣心中长出一口气,白佑辞的安全问题应该不复杂,关在牢房有个缓和的余地,毕竟马上弄死,就失去了威吓的意义。
李荣长叹一声,暂无更好的办法,“拟旨,着三司会审,不得对白佑辞动用重刑,伤其性命。”
谷雨将至,一更刚过,长安城已经黑沉沉的,掌灯的内侍已将宫城点的灯火通明,守夜的内侍已经陆续到岗,热闹一阵,很快的平静下来。
“阿嚏,这土怎么这么厚,风一扫,灌了我一鼻子。”镜谭用一块厚布将鼻子包起来报怨。
湘舲安静的瘫在一边,脸上盖着快白手帕:“咱们是在这藏匿,不是在这听戏,有屋顶有被褥,你就偷着乐吧!从我脸上爬过去三只虫子,我都没嚷嚷,你能不能好好躺下别折腾了,一会虫子大军惊动了,都爬出来喝你的血。”
“你能不能不要躺这么齐整,白帕子盖脸上怪瘆得慌的。”镜谭将湘舲脸上的手帕拉了一下,露出湘舲正盯着她较劲的一只眼,眨也不眨一下瞪的溜圆,更让镜谭害怕,故而又小心翼翼将手帕盖了回去。
湘舲轻轻拍了下镜谭,说道:“我只想保存体力,我已经十天没吃饭,只吃了你几颗樱桃,又灌了一肚子酒,这会儿酿一肚子樱桃酒正跟肠子作斗争,要是不小心拉在这,希望你海涵。”
湘舲突然想,要是闭关七七四十九天,她会不会饿死,暂时还不知,就怕她出来李岚的坟头草都滋芽了。
湘舲心里算是原谅了李岚之前对她的隐瞒,很多事情哪是一两句能说明的。
她该是十分欢喜的,她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她原谅并接受他,但总觉得欢喜中还有一层惆怅难言夹在其中,那感觉若即若离,飘忽不定。
李岚眼中非你不可恰到好处,实在是个让人有征服欲的妙人,像是一双小爪子在湘舲的心上抓挠,他的吻烫的湘舲神魂颠倒,好似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面对李岚,那种由自卑感作祟的心痛足以让她死透,经过昨夜,她已然是又活了过来,一颗心在无人的角落狂奔。
她想见李岚,马上。
当天想见李岚的不止一个,湘舲躺在大理寺房顶看了半夜的星星,也不见人走利索,直到五鼓敲完,总算是清净了。
湘舲趁人困倦,偷偷溜进牢房,她转了一圈没有看见白佑辞,诺大的牢房只有李岚一人。
她握住锁头,轻轻别开,又蹑手蹑脚的走到李岚跟前,探头看向李岚。
李岚面对一众人,已经应付的筋疲力尽,正昏昏沉沉。
他没听见脚步声,但锁开让他一惊,暗想这是有人迫不及待,想要……不对,牢房阴湿的霉味中,那股熟悉的气味立马窜进他鼻孔里,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冲散了一天的阴霾。
湘舲看见李岚眉头舒展,眼睛紧闭却唇边含笑,心下笃定他是故意不理她,她走到牢门口左右张望,牢内一片肃静。
她捏起一缕头发退到李岚榻前,俯身下去,刚要去扫李岚的鼻子,忽然李岚转身,搂着她肩膀,将她放倒在床上,将被子一把盖在她身上,全程没有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