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声传进湘舲的耳朵,来人不多,说话较轻,湘舲屏住呼吸,仔细捕捉那两道声音。
“今年粮仓这股怪味越来越浓,你闻见了吗?我刚来那会儿,粮食的香味没进门都能闻到,梅子羡慕我羡慕得紧,都说驻守在这能吃上最好的粮。”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遮雨布都是四角对齐,再用方砖压住一定角度,可我发现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样,你说咱们这会不会是老鼠偷吃粮食,筒仓那么高,小东西掉进出不来,时间一长就臭,污浊了粮食。”
“不可能,每年晒粮,你看见粮食有霉变吗?我也没看见从筒仓倒出过老鼠啊。”
“那味道是不是从旁边那库房传过来的,你看他们只管一味的收粮,从不见倒晒,时间一长,粮食肯定馊了。”
“哎,那不是我们管的,就这事我跟上头反应几次了,每次都说,好,知道了,你看他们哪次细查了,还不是只管把粮食装车,拉进拉出。”
“咱俩抓紧走上一圈,赶快换班,我阿娘今天炙羊肉,咱们俩回去喝一杯。”
“不了,不了,我明日去相看一个小娘子,听说对方祖上还是高门大户,如今虽落魄,但是规矩讲究多,我一身酒气醉容,明日怕是会出丑,改日,改日我请你……”
湘舲听人走远,摇了摇镜谭,起身离开,细闻之下,确实没有麦香,按理粮仓的味道很特殊,以至于不知情路过都会知道此处是粮仓。
她和镜谭爬上筒仓,竹子编织的仓壁并不十分坚固,她们小心翼翼拉着绳子下去,粮食看上去并无异常,颗粒饱满,味道还算清香。
筒仓旁,有一处长棚,棚顶用麦秆捆扎结实,周围随处可见成捆的麦秆。棚下整齐有序的停备四十几辆板车,每辆车旁都按要求垛好粮食,只等查验妥当装车拉走。
子时正,整个粮仓都在交接,四五个粮官和仓官,对着这四十两板车核对后签字。
不等人离开,湘舲看见二十几个汉子出来,漫不经心的走到板车旁,领头的汉子小声嘀咕几句,指着一人摆手,那人麻利的跑到粮仓和衙门中间隔开的大门处,左右探头后,将门关上,只余一条窄缝向外观望。
然而,湘舲震惊的发现,他们没有将粮食装车,而是挪开了棚子旁的草垛,露出砖墙,那人敲了三四声,只见砖墙瞬间被人为向后打开,涌出百十来人,每人肩上扛着麻袋,将麻袋放上板车后,将地上堆放的粮食扛走,直到车装满,地上的粮食已经全部被换走。
他们速度惊人,湘舲估计一刻钟不到,二十几人已经砖墙恢复原样,草垛下面可能装有车轮,几人轻轻一推就将几米高的草垛推回,后将下面用杂草盖好,令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偷粮换蛀?
见他们将每辆车上盖好雨布,用麻绳捆扎结实,并将整个粮仓地面用扫把清扫干净,不留一丝痕迹后,那领头人示意所有人,可以出声后,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打闹逗趣的离开。
一个仓官跟他们打过招呼后,仔细复查一遍车辆,确认无误的将门落锁。
听见铜锁的声音后,湘舲和镜谭确认周围再无一人后,来到那些车旁,湘舲将一辆车的雨布掀开一角,从靴口抽出昆吾,划开一角,散落下来的粮食与筒仓里的不一样,有淡淡的异味,但并不严重,但任谁一看都能看出是陈粮。
湘舲将手伸进麻袋深处,抓取一把粮食,递给镜谭:“镜谭,你看看这东西吃了可会中毒?”
镜谭接过粮食,转过身去,背对着湘舲,湘舲好奇的站起身,探头观察镜谭在干什么,只见她啐了几口口水在自己手心,将粮食揉搓几下,用银针蘸取后,扔了粮食喜上眉梢,刚要说话。
湘舲蹙眉的样子,惹得镜谭脸红起来。
湘舲第一次见镜谭不好意思,所以也有意装傻,只是问道:“有毒吗?吃了可会有问题?”
镜谭如释重负,抖落手中的粮食,收起银针说道:“暂时看无毒,但并不代表无害。这等粮食只有穷人和乞丐会吃,稍微乐观点的家庭都不会买这样的粮食天天吃。”
镜谭拔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刀片,去割车上的麻绳:“一般的霉变不可怕,可怕的是霉变之后产生的毒物,长期少量多次的摄入,会慢性中毒,轻者腹痛、腹泻、食欲不振,重则发热、呼吸困难、经髓血海受损。到是不会马上死亡,身体肯定慢慢的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