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岚动手,她赶紧起来,心里埋怨镜谭一点萎靡都不留给她,气若游丝还得演出来给李岚看:“我阿爷一辈子效忠圣上,我自然承其志愿报效朝廷,可我也不能任凭三皇子说什么是什么,我阿爷为娶我阿娘,分府别居,表面上跟白氏断了关系,可老宅的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祖父祖母如今健在,白家百年的清誉在,不能不顾他们的生死。”
湘舲撑起身子,踉跄的跪在李岚面前,施了迟来的一礼:“我现在说的这些,仅代表我个人,还望九王爷不要牵连,我们没有谋反之心,自然谈不上煽动,窜谋。小女看得出九皇叔保全之意,也愿意配合,只要能保住相府,阿爷蒙受不白之冤能够洗清,小女一人之命保全家人平安无虞,别说和亲,做什么都行。”
李岚见人在下手跪着,逆来顺受的摸样叫人垂涎,衣裳乱糟糟的敞开着,眼睛里叽里咕噜的都是主意,半晌抬起脸来,可怜兮兮的跟他撂狠话,打定主意他能容她:“好,我不跟你绕圈子,若是无法挽回,我可以跟圣人请旨,白家不受牵连,相关人等论罪惩处。换你忠诚于我,不得背叛。”
“身子还是心?”末了湘舲来一句,把李岚问红了脸,连心都问乱了。
“你说呢!”李岚幽怨的说道。
“相府一群老弱妇孺我相信九王爷定能安置妥当。”湘舲乘胜追击。
湘舲说话的间隙,镜谭匆匆来了,将湘舲带到屏风后,赶紧将她那身染血的衣裙脱下,李岚不自觉的伸出手,抚上那一开一合喋喋不休的影子,听到妥字,在白湘舲额头处轻轻一弹。
他将诏书,顺手扔进了一旁的火炉子里,看着烈火舔舐那一字一句,他的脚步轻快了几分,留下一“好”字,走出相府。
李岚从驰衍手中拉过马缰,翻身而上,望着远处的红线,也不管身后的侍卫,独自向前骑行。
“九郎,您回府还是……”驰衍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自家郎君显然没有在听。
“川儿,真是奇了,来相府前,九郎那脸像数九寒天的冰凌,看一眼感觉能戳我个透心凉,你看看现在,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心里偷着乐呢!那嘴都快扬上去了,故意压着呢,你看到了吗?你到底看没看,快看看,别看我,看九郎啊……人家娘子死了阿爷,还要被送去和亲,他咋那么高兴。”驰衍愣拽着马,不让清川骑,分享他自以为发现的奇闻轶事。
好字飘进白湘舲耳朵里时,她抬头看过去人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一盆炭火极旺的透过一片温热来,仿佛要将她周身的寒气驱散。
她看向胸口的针,好奇的问:“镜谭,这三根为什么不拔了。”
镜谭忽然出声制止白湘舲去动那针,看三根针没移动分毫,长出一口气:“娘子,这针动不得。”
“放心,我皮糙肉厚,你深藏不漏,算他三崽子跑得快,搞偷袭,我就得教他做人。”湘舲好像想开了很多事,也释然了很多事,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自己陷进泥潭的事实。
与其说是才想通,不如说她早想通,却一直没办法接受罢了,从阿爷第一次告诉她,人大多时候都身不由己的时候,她就仔细琢磨过这句话。
她能明白镜谭小心翼翼,潜藏多年,每一刻都举步维艰的斟酌思量之后,再做决定,今日可算暴露了,她是打算不闻不问,也希望镜谭能明白她不傻,只是不点破。
镜谭突然跪下,指着这几根针仔细的说道:“这一根为定魄,这一根还魂,而这一根为续阳。这三根的主要目的,是透支生命,保持清醒的,没有征得娘子同意,奴私自下针,时间紧迫,奴是为了让娘子保持清醒,应对乱局。”
湘舲收回目光,看向镜谭,嘀咕一句:“拔了吧,人都走了!”
“不行。”镜谭直了直腰,生怕白湘舲又乱动。
湘舲哭笑不得:“不行,怎么?拔了我就凉了,这玩意从此要一直戳我心口上吗?镜谭,你可别吓唬我。我刚刚可还口出狂言要给人家当牛做马,你让我这样去南介,玩命吗?”
镜谭护着那几根针,提防湘舲手舞足蹈再给碰着。她看着实在危险,一时脾气也跟着拱上来,直接两指头给白湘舲定在原地。
湘舲瞪圆了眼睛,望着镜谭张嘴解释:“您这一身伤,拔了这针,直接昏死过去,没有十天醒不过来。”
“好啊!扎我一回光返照,我还要谢谢你呗,没直接把我送回老家。”湘舲忽然笑了,转而心里突然一空。
世事无常,阿爷有段时间天天在嘴里嚼这四个字,她会笑着随便抄起手边的东西,大喊一声无常来了,然后父女二人开始过招,她往往竖着进屋,都被阿爷横着踹出去。
就在心要沉下去时,一口鲜血不偏不倚的喷镜谭一脸:“娘子,您忆往昔能不能别拿我撒愁。补血很贵的,人参没几根了,看着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