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深深,披星戴月,马蹄踏过焦土激起千层沙浪,大军自出兵时起便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总算是在那深冬来临之前行至了边关。
然却在跨过烟尘时才见得那惨烈破败,遍野残肢被随意地堆砌在了城楼外不分敌我。
厚重的城门仍紧闭着,可门外却是被砸得满目疮痍,甚至于城楼之上那檀城二字的石匾都已然毁于尘埃,高昂于顶的军旗更是被踏在了马蹄之下,隐入污血之中。
萧颦急忙勒马,停在数丈之外遥望着那城池灰烟心中顿寒,然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却又听一声声战鼓嗡鸣,那分明便是大越的鼙鼓!
“这......鼓声是从北边来的,去北门!”
邢松天急忙道,转头便向身后将领吩咐说:
“你们,分出一路兵马去西边,与我一同自侧后方包夹!”
“是!”
年轻将领颔首道,邢松天心知不可再做耽搁,可正欲策马之时忽而又想起了那一路跟来的萧颦。
“殿下,战场刀剑无眼,您......”
“我要真怕这个能跟你过来吗?”
萧颦即刻反驳道,抽出马鞍之侧的□□一挥利刃说:
“我与第二路兵马共去西侧,大帅,咱们北门再会。”
说罢,只见那一捧飞沙卷烟尘,除却马蹄阵阵再不瞧那人半分踪迹。
邢松天在后默默地叹了一声,而后扬起长刀,勒马高声道:
“走,随我杀过去!斩了那帮赤毛的脑袋!”
......
一路飞沙,待到大军列阵之时却见城外炮火连天,瓦剌众兵拿着自大越掠夺而来的攻城重械试图破开大越的城门。
“这群死秃子!”
萧颦暗咒了一声,转眼只闻城楼之前一声重响,厚重的木门皲裂爆开眼看着便要城破而入。
狂风随云呼啸而起,远处战鼓如雷,邢松天带着众兵自侧方围剿而上,萧颦亦是猛得勒紧马缰紧跟而去,寒光略过□□那极长的刀锋,起落之时扬起万丈红瀑。
“有援兵,援兵来了,是援兵来了!”
一声高喝自城楼落下,嘶鸣之声震彻心扉。
陆琛浑身浴血,回眸望下时只见大越军旗高昂于烈风之中,一道身影立于马上,身披薄甲,长刀挥舞之时血亦染透了她半面脸颊。
“是大越的援军,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不知哪位将领倏而大喝道,城墙之上早已精疲力竭的众位兵士闻此纷纷回首,待看到那熟悉的甲胄与军旗时皆不由得潸然落泪,手中长弓昂然而起,直指向那已然颓败的瓦剌众兵。
“开门!咱们杀出去!”
陆琛大喝道,沉重的木门发出阵阵闷响,而城楼之后则是那伤痕遍布的檀州守卫军,手持长枪跟随着诸位将领自硝烟残响之中突出重围。
“是大越,大越来人了!”
围剿哦之中的瓦剌将领高喝道,萧颦急忙向后看去,略过剑影只见又一路轻骑手握弯刀自侧而来。
“小心,是瓦剌的轻骑,别被他们围了!”
她急忙高喝道,带领骑兵冲在前锋的徐卓即刻会意,高举大刀,领着一路人马迎面便冲了过去。
“殿下,你带人守住城门,臣过去助他一助!”
邢松天倏而道,调转了马头拎着长戟独自向着侧方疾突而去。
萧颦未敢耽搁,一挥长刃斩落马下敌军又引了余下步兵一力抵挡于城门之外。
斜阳余晖起,这场仗打得酣畅淋漓,瓦剌部军于两路夹击之下大败而归,而那一路袭来的轻骑亦在邢松天与徐卓的攻势下剿灭殆尽。
而在最后一抹余阳收去时,那疮痍遍布的檀州城门终是彻底敞开,陆琛与几位伤势较轻的将领前来相迎,其余人则四散而开举着火把收拾着残局。
“臣,敦州巡按陆琛携众部下恭迎大帅,华阳殿下,徐将军前来相助!”
他道得哽咽,单膝跪在那污泥之中,身上披着的长甲破烂不堪,胸前缠着的白布亦是被血透了个彻底。
萧颦看得心痛,可在环顾四周后却始终未有寻得见那人的身影。
“李监军呢?”
她沉声问道,顾不得避嫌,一字一顿,强压着心中的不安目光极重地向前行了两步。
“我等围困城中,弹尽粮绝,月余前,臣向监军提议向新丽求援,他独自带了八百人向东边去了......”
“胡闹!”
萧颦大喝道,截断了他的话语双手亦是不住地颤抖。
陆琛不敢抬眸瞧她,只弓着身子双唇紧抿。
一阵空洞后知后觉却又在瞬间贯穿四肢百骸,萧颦就这般站在他面前,垂着双眸一言不发像是被什么抽干了心肺,仅余一层躯壳勉力支撑着。
她不敢想,甚至不知该如何去想,于她而言,那个人的存在早已成为习惯灌入骨髓,即便遭逢灭顶之灾但只要他还在那她便有哪怕一隅的转圜,亦有绝处逢生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