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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一卷·第二十二回《萧侯夜君赴宴鸿门,述说话本意在伯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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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

“在狼群离开的一年后,蛇又和家人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尽管父亲对他的态度复见冷漠,但好在家中两位兄长对他依旧亲近,蛇也长大了,有了哥哥们关爱,他也就不那么在乎父亲的态度了。”

萧子衿手边的茶已经冷了,侍从将冷茶倒掉,为她添了一杯新茶,她仍旧不理。

“直到有一天,蛇意外找到了当年的老羊,也就是他的祖父留下的东西,他看到那些东西里所说的事后震惊不已,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跟这些事有关系,于是他去找了朋友打听那些离奇的往事。”

“蛇很聪明,在打听清楚那些事后,他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再一想自己归家这些年来父亲奇怪的态度和家里奇怪的氛围,他的危机感就越来越强,而在他找出这些遗物后的日子里,他总觉得,乌鸦或许要对他这个从狼群里回来的异类动手了。”

“于是在有一日他要外出之时,他将这些遗物中的一半给了小狼,让他带着这些东西离开森林,去找带着狼群出征的小狼崽,自己能将另一部分带着,寻找时机投递给森林里负责审判的老鸮,然而就在当天晚上,他带着为父亲准备的药膏原材回家处理时,父亲将他叫到了家中的祠堂。”

“父亲把他叫过来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事,尽管这个小儿子每日都为为调药治病,但他仍旧对他厌恶非常,一过来便是劈头盖脸的训斥,训斥他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不像一只羊该有的样子,骂到最后似乎还提到了蛇曾经待过的狼群。”

“他应该是用很难听的言语说了这个曾经养育他幼子长大的狼群,原本还只当听过就好的蛇愤怒了,他制止父亲接下来的话,和对方争吵了起来,父亲说不过他就要动手,两人推搡之间,竟然把祠堂的牌位和烛灯打落,烛火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点燃之时,二哥也来到了祠堂。”

“蛇原以为二哥是在劝架的,如果不是父亲提到了狼群,他压根就不想跟父亲吵架,就在他的怒气渐渐平缓之时,父亲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没有再动气,只是上前走了几步,二哥就走上来隔在他们中间,不让他们接近。”

“三个人在祠堂里纠缠了许久,父亲不许蛇离开祠堂,骂声难听得让人心烦,蛇只得一边做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一边想办法离开。”

“然而就在他欲要脱身之时,二哥突然往他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扯着他往前一送——父亲的骂声戛然而止。”

在听到这段时,屋内几人的神态各异,司摇光随着她说话的停顿呼吸一滞,仿佛身临其境般看到了接下来的事。夜歌的神色冷漠,锐利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在盯着在桌案对面神情自若地喝茶的金听闲。

而金听闲本人呢,怀里还抱着他的幼子,神情淡然,他有些意外萧子衿仅仅只是用猜,或者也只是听了谁的一面之词,居然能把当时的事说得这么有头有尾。

活像她当时就在那看着。

他不急着催促萧子衿,他知道她很快就会接着说的。

“蛇定睛看过去,发现二哥塞到他手里的,刺到父亲体内的东西,是一柄长而尖利的毒牙。”

“一柄蛇的毒牙。”

萧子衿很快就接着说下去了,讲了太久的话,确实是让人口干舌燥,加上屋内的炭火愈热,口干的感觉更是明显,尽管如此她依旧不去动金听闲的茶。

“蛇不知道二哥是从哪来的,他甚至下意识想去看看自己的牙还在不在,可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压根就没有毒牙,二哥就拿着那柄毒牙跑了出去,刺伤了祠堂周围的仆从。”

“他追了出去想拦住二哥,这时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地呻吟着,就在二哥还要再杀一人,蛇按住了二哥,正欲安抚之时,二哥却再次将那柄毒牙塞到了他手中,抓着他的手将利刃捅进自己的身体里。”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二哥吐着血倒在他的怀中,没有了声息,身上的羊皮脏乱,他低头看向二哥的伤口,却发现在二哥的脚下,似乎有鳞片的光亮闪过,他颤抖着手掀开羊皮,发现二哥居然也有一条蛇尾——”

“二哥也是一条蛇。”

司摇光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转头却发现金听闲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是真的不知道萧子衿说的到底是谁家的事吗?怎么跟个偶人一样了无生机的?

萧子衿也只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接着道:“蛇将整张羊皮掀开,发现在二哥张开的嘴里少了一颗牙,与他腹中的那根长牙一对应,这竟是二哥自己的牙齿。”

“二哥用自己的毒牙杀了父亲,也杀了他自己。蛇转头去看倒在祠堂里的父亲,也发现了藏在羊皮下的蛇尾。”

“蛇很崩溃,他几乎要疯了,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跟他一样也是蛇,那为何在他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却整日以羊的面目视人?”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乌鸦的爪牙来了,他们说蛇的大哥到老鸮那边报案,说他弑父杀兄,把他强行带走了。到了牢里,蛇想要解释,却被爪牙捂住了嘴,扒掉了身上伪装的羊皮,拔掉了他的牙齿,施以严刑拷打,嘲笑他一个从狼群里长出来的异类,竟异想天开想要挑战乌鸦的权威。”

“他们逼他认罪,藏匿他求助时说出的旧事遗物,上欺下瞒之后,他们逼着他认下弑父杀兄的罪名。”

“蛇不愿屈服,他挣扎想逃离他们的束缚,却没想到他们找来了他的大哥,让他来劝降。”

“即使蛇在看到父亲和二哥身上的假象,被莫名其妙地扔进牢狱里折磨,但他在心里还是相信自己的大哥的,从他第一天回家起,对他好的人也只有大哥,可他似乎忘了,爪牙来的时候,跟他说来告发的人就是大哥啊。”

“蛇当时管不了这么多,他害怕地用蛇尾抓住了大哥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说他没有杀父亲更没有杀二哥,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家里的事情?”

“大哥没有回答他,看着他的眼神十分淡漠,见他这样心慌,大哥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说——”

萧子衿停在了这里,她问道:“金县令,你觉得大哥会怎么说?”

金听闲的眼神就如她说的一般淡漠,听见她这么问,金听闲轻轻一笑道:“‘你活该的’。”

“唰——”

长刀猛然出鞘,气势汹汹地要劈向金听闲的脖子,萧子衿头也不回地抬起手,按住夜歌因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腕,什么话也没说。

金听闲抬眼看去,对上夜歌隐含杀意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冲他眨了眨眼,像是在说:“谅你也不敢在任家对我动手。”

两方人搁着个司摇光,用眼神短兵相接了一战,最后夜歌看在主君的面子上退让了,刀光在金听闲的脸上划过一瞬,森寒的杀意便收回进刀鞘之中。

“接下来的故事要不就由金县令说下去吧。”萧子衿冷冷一笑,“我看你还挺会编的。”

金听闲淡笑道:“金某自是乐意至极,只是孩子已经睡着了,再说这个故事就不适合了吧?”

“可本侯还想听啊。”

萧子衿笑道。

“金县令这般仁德慈爱之人,一看就是个很会编故事的人,本侯才疏学浅,说不出蛇之后的故事了,想听听县令会怎么给这个故事做收尾。”

为了让金听闲看到她想听故事的诚心,女侯拿起了那杯一直被她冷落的茶,仰头一饮而尽,还不忘将杯子倒过来,给金听闲看她可没有作假。

司摇光见状却是差点坐不住,阿姊来之前还跟他说不能动金听闲给的东西,怎么转头自己喝起来了?

他不能打扰萧子衿的设局,对此只能将询问的视线投向在旁边站着的夜歌,对方也只是对他摇了摇头,表示主君有她自己的节奏。

金听闲见状笑了笑,道:“侯女何必呢?您想听,下官给您说便是了。”

他想了想接下来要说的情节,随后就道:“侯女的故事里还有两个人没有提到,那就是蛇的母亲,以及蛇早夭的阿姊。”

萧子衿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变了,在对面几人讶异的眼神下,金听闲道:

“他应该很奇怪大哥为什么会这样说,还不等他接着问,大哥就继续说道:‘你不用去想你二哥为何要做出这种疯癫之举栽赃于你,也不必去想为何父亲自始至终都对你如此冷淡,你只需需要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生’。”

“‘你没发现过吗?你回家以来,你从没有看到过母亲,而我逢年过节也总是带你去祠堂祭拜两个无字的牌位,你猜一猜,这两个牌位上的是谁’?”

金听闲的笑意变得有些冷,眼中似真出现了蛇一样的竖瞳,叫人不寒而栗。

“侯女家中可有过夭折的孩子?对于这些无福存世的孩子,宗族从不许他们入宗祠受人祭拜,生怕他们破坏家里的风水。”

萧子衿的确有一个夭折的兄长,且这位兄长在世时,曾与长兄并称“萧氏双杰”,为大汉立下过赫赫战功。

可自从他死于几年前的一场瘟疫后,一切声名就彻底随风消去,因着去世时他尚未及冠,本也不该入宗祠受供,是父亲坚持如此,这位兄长才能和她故去的母亲和长兄在一块。

但金听闲所说的那个孩子,怕是就没那么幸运了。

只听金听闲惨笑了一声,继续道:“他就是一个不该出生的怪胎,他在母亲腹中怀着的时候就一直在吸着母亲的血肉,把母亲折磨得就剩一把骨头,这还不算,他还要隔着一层肚皮去吸他年幼的阿姊的血,那孩子才这么小呢,就因为他的存在,这个孩子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了。”

“后来他出生了,母亲却因为他而难产血崩,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他害得父兄丧失爱人亲人,到了今日却活得这般好,还不用像他的父兄一样披着羊皮苟活,他凭什么?他该死!”

他的语气愈发激动,尽管他还能维持住面上的温和,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疯了。

萧子衿冷冷道:“胡言乱语,荒谬至极!你说那位不幸的母亲和早夭的女儿都是因为他才会相继去世,那你倒是告诉我,一个母亲腹中足月待产的孩子,是有什么重病需要那些个偏方鬼药来吊命?竟能叫他那些心智俱全见多识广的父兄不惜拿一个幼女的血肉来做药引子?!”

“一窝的蛇父蛇子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无可奈何,被害得妻女尽丧也不敢声张,到了今日为了让他死,那父亲居然不惜再舍掉自己和儿子的命,来拖他下地狱,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若是真的如此软弱可欺,那为何还会长出致命的毒牙来,还要靠披着羊皮来才能现于人前!”

“这重要吗?”金听闲笑了起来,“重要的是他该死啊。”

“他就该像我们一样,像烂泥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靠着一张腥臊却干净的羊皮匍匐在乌鸦的脚下,向他讨一口汤喝才对。”

“但他没有,他在狼群的教养下活得那么好,长得清风朗月,像极了那天上的天仙!可他的兄长们呢?”

金听闲不顾怀里熟睡的孩子,温文尔雅的面容逐渐崩裂,将那血肉模糊的怪物放了出来,他压低了声音笑着,疯癫的笑声将怀里的孩子吓醒,稚嫩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父亲,被那可怖的声音惊得哭了出来。

他见孩子惊醒,连忙收住笑,手忙脚乱地哄起了孩子,好容易将怀中的哭声哄住,他抬起头,眼神似有一瞬的茫然无措,转而又恢复原来的恨毒。

“侯女所说的这条蛇,分明身带毒牙与罪孽,可他却能离开这个家,活得比谁都好。而他的兄长们却要代替他的那一份,在这个家里与令人窒息的生父纠缠,最后活得比父亲还要烂。”

“我们活成这副样子,他却还要跟乌鸦对着干,你说他难道不该死吗?”

“所以蛇最后是因何认罪的?”

萧子衿不想理会他的这些荒谬的恨意,她直截了当地回到一开始就想知道的问题,在知道金听闲不是好人之后,金听澜是因何认罪的?

“自然是他自行认下的,没有人逼他。”金听闲淡淡道,“知道他的兄长对他这般恨之后,这条蠢笨至极的蛇没了生的希望,所以当爪牙将认罪书放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让他按的时候,他连挣扎都未曾有过。”

萧子衿道:“可蛇并没有因为认罪而死,确切的说,蛇的结局并没有人知道,人们最后发现他的地方,只剩一柄毒牙。”

屋内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停下了,金听闲将身边沸腾的茶水拿起,给萧子衿斟了一杯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在哪?”

萧子衿一挥手打翻了滚烫的茶水,厉声质问,只言片语里明白他那些恶心的动机后,她再不想跟这个人虚与委蛇了。

茶水洇湿了桌布,在浅青色的布料上留下了难看的痕迹。

金听闲只是叫来侍从,将桌布换下去,随后淡淡地笑道:“侯女,我们不是在说故事吗?”

“故事早就说完了。”萧子衿冷冷道,“在我说道蛇被乌鸦的爪牙抓走后,本侯说的就是当年关于金听澜的案子了。”

“你这是诱供。”金听闲虽是这样说,面上却波澜不惊,今天除非他们把他提到廷尉府去审,否则今天说的话都算不得数。

“那就换个不诱供的。”

萧子衿转头对外面的人喊了一声道:“来人,把本侯先前带的纸笔取来!”

少顷,虎贲尉阮晔秋将纸笔取来给萧子衿,女侯将其放到司摇光面前,着夜歌在侧研墨,让他二人负责记录,随后便开始讯问。

萧子衿厉声问道:“本侯现在以廷尉府审讯尉官的身份问你,当年金家案中,金听澜所提到的林氏案与谯县农田案,及许家妇杀夫,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是我父亲还在世时任职的两个地方的案子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金听闲故作惊讶道,“我父亲在谯县任职时,他都还没出生呢,在云县任职时他也不在家啊。”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萧子衿冷冷道。

金听闲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农田案除了土地侵占以外,还有跟当年闹荒时,朝廷派发下的赈灾粮有关系,那几年死了很多人,我们一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后来他离开家去晋阳的时候也闹过一阵子,他当时在晋阳过得如何?”

侯女不理他后面的话,接着道:“注意你的言辞,你身为丰县的县令,事关地方农田以及赈灾款项那都是大事,继续说。”

“还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当地士族在灾年时发现有一处有主的田地尚能培育粮食,士族的粮食当时有五成都充了公,用来赈济灾民,为了不让自己全族守着那点本就不多的五成余粮过日子,他们就把那块地划分到自己的地盘去了。”

金听闲脸上一直保持的笑意在此时终于显现出了几分刻薄,在对桌人严厉的目光扫来时又立刻敛去。

“守着那块地的人也是一个士族,只不过家道中落,到了他们那一辈,家里就只剩下一个老人和他七岁的孙子,一老一小守着一块不算肥沃,却还能在荒年里长出点东西的田地过日子,一日过去发现自家的田地被人占了,想去说理却被人打了回来。”

“后来爷孙俩告到了县衙,也就是我父亲那里,父亲不想招惹那个士族,于是就只是请来士族当时的管事人,随便取了几两银钱,给了人就想了事,殊不知在那年粮米比钱贵,爷孙俩不接受,士族就派人到他们家一顿打砸,老人气不过,当夜就气急攻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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