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蒙面人行刺的目标另有其人,并且对方来头不小。
张氏未敢犹豫,当机立断打开车厢暗柜把冯养娘往里推,自己却没有躲避的意思。
冯养娘在其身侧侍奉多年,怎会不知张氏内心所想,只能红着眼睛把人拖拽进来,再抱住她的身体令其无法动弹。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腾出手来拉好暗柜的木板。
她们不知道,暗柜门刚合上,便有名矮个子蒙面人来搜查马车。
长刀挑开车帘,矮个子伸着脖子往里草草看了一眼,见里头没人,他以为车上下来的只有一位小娘子和会点拳脚功夫的车夫,随即扭头往茶棚走去。
而茶棚里的徐予和,此时也只希望母亲和冯姨不要从车内出来,她在心里不停恳求这些官差早点清醒过来,或许能有转机。
蒙面人越逼越近,方才沾了血的刀还在慢慢往下滴着血。
可他们走了几步又停下了,时不时探着头往屋内看。
看来这些人对里面的官差似乎有所忌惮。
徐予和也瞬间明白蒙面人的目标是那些官差,柜台后的尸体穿着粗布衣裳,手掌上全是茧子,十有八九是茶棚主人,自己只是恰巧赶上他们行刺。
说实话,她有些后悔。
要是知道会碰到这档子事,说什么也不在此停留了。
可事情已然发生,想再多皆是无用,荒郊野外,与其寄希望有奇迹发生,不如依靠自己。
徐予和屏住呼吸,强逼自己保持冷静,接着退回屋内,拔出一名官差的佩剑防身。
其实她从未学过刀剑,只是随父亲看过几次团练,尽力模仿那些兵士持刀的动作而已。
蒙面人都是练家子,一眼瞧出这个小娘子不会武,便不再管她,只细细观察屋内的情况。
经过此番变故,屋内那些官差仍无甚动静,领头的蒙面人放心许多,以为下在茶水里的蒙汗药起了作用,已将他们尽数麻翻,也不再有所顾忌,挥手示意后面的人合围上来。
刀光晃眼,徐予和躲闪不及,危急关头只觉得被人往后一扯。
铛——!
耳边传来金属猛烈撞击的声响,她缓过神来,却见那些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其中一个男子站在自己身侧,手持长剑挡住数道兵刃。
“小娘子,你且在我身后躲躲,别让血脏了你的眼。”
那人身穿油紫圆领襕袍,腰间束玉带,挂在腰上的金鱼袋极为惹眼,能如此穿着,在朝中身份绝不简单。
徐予和躲在后面默不作声,暗暗观察形势。
她也明白了这些官差都是装晕,他们早已察觉不对,索性将计就计,此刻杀的蒙面人措手不及。
另一身穿绯红圆领袍的男子正与方才领头的蒙面人缠斗,那蒙面人虽然勇猛,但屋内摆着桌凳,空间逼仄,他不如对方身手灵活,一身蛮劲无法施展,几招之后就被踢翻在地,刚爬起来下巴又挨了一脚。
蒙面人吃痛捂着下巴,赵洵趁势夺掉他的兵刃,拿剑横在他颈前,侧过头提醒其他人:“抓到后先看看他们嘴里是否藏了毒?
头目被擒,余下的蒙面人也慌了神,更加不是官差们的对手,很快被悉数擒住。
悬在徐予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难怪刺客先前行动畏手畏脚,因为这群官差确实厉害。
差役们扯下刺客蒙面的布巾,挨个撬开嘴巴检查,见齿间没有□□,便拿来绳索把他们全部捆起来齐刷刷扔到院内的空地上。
赵洵面露不屑,眯起眼打量他们,“凭你们几个,也敢来行刺我?”
领头的蒙面人神色激愤,胡须竖起,朝着他狠狠啐了一口。
赵洵厌恶难忍,一脚踹翻大胡子,挥剑割掉带有唾沫的衣摆。
大胡子不服气,在地上一边挣扎一边骂骂咧咧。
赵洵眉毛一挑,掀开袍子抬脚踩在大胡子脸上,脚下之人受此屈辱,吱吱哇哇叫骂得更厉害,可他充耳不闻,眼神锐利如锋,又加重力道狠狠碾了几下,“满嘴粗鄙之语,涯深,堵住他的嘴。”
话音甫落,杜浔从尸体身上随手扯下一团布塞进大胡子嘴里。
大胡子人也不傻,张嘴就要把布团儿吐出来,杜浔赶忙塞回去,又撕根布条勒着他的嘴缠了好几圈才作罢。
行刺一事恐牵涉颇多,徐予和在一旁看得心如乱麻,担忧徐家会因此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赵洵收起长剑,换了副神情走到徐予和身前,掰开她手中紧握的刀丢给旁人。
他眉眼带笑,温其如玉,与刚刚的狠厉模样判若两人,“刺客已被拿下,小娘子莫怕。”
徐予和稳住心神,叉手行礼,颤着声音道:“蒙相公搭救,感激不尽,今日所见定守口如瓶,绝不外传。”
赵洵愣了一下,轻轻笑说:“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缘何说不得?我像是那等凶神恶煞之人吗?”
徐予和稍稍抬眸,那人生的清雅矜贵,朗如日月,和凶神恶煞……完全不沾边。
“不像。”
寒风瑟瑟,吹乱她鬓边碎发,赵洵心念微动,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倒是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未带厮役,车夫又被刺客杀害,打算如何进京?”
徐予和朱唇紧闭,她还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毕竟刚刚的情形,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
赵洵被她盯得不自在,忽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翘起唇角,“眼下虽是正午,但小娘子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只怕天黑前连最近的驿站也无法抵达,夜里有贼寇劫人钱财不说,豺狼虎豹也会出来觅食。”
徐予和眉梢颦蹙,眸中流露出迷茫之色。
赵洵心下一笑,挥手命差役把徐家的马车牵过来,温声安抚:“小娘子不必惊慌,大可与我等同行,若真遇到山贼猛兽,也不足为惧了。”
他说的有板有眼,杜浔听完脑瓜子嗡嗡乱响,林子里有野兽不假,倒也没那么夸张,顶多就是些野兔山鸡,他在这条官道走了这么多次,连豺狼虎豹的毛都没遇着,至于匪寇,也早让他们给一窝端了。
直觉告诉他,赵洵,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