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清楚小爱为什么会主动提出要回去，但鹤蝶松口气，毕竟是他答应小爱要出玩三天，可伊佐那那边也需要他，见她如此识相，心中的愧疚涌上来。

小爱没有用水或者是纸巾擦去脚底的沙子，直接穿回自己的鞋子，迎着海风穿着黑色长裙的她毫不留恋的向在酒店的停车场——他们来时开的汽车走去。

与来时不同的是，坐在车上的小爱不像之前那样非要活泼，而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路上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当汽车到达他们总部楼下时，小爱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向大厅走去，连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按下到办公室的楼层，才慢慢的伸出手按下她住的那一层按键。

小爱住在办公室的楼下，整层都属于她，在出电梯后，背对着鹤蝶说了一句，"我玩的很开心，谢谢你抽出空陪我，这么久以来麻烦你了，鹤蝶君。"

电梯中投射出的亮光在这没有亮光的走廊中格外醒目，而身处被黑暗的走廊笼罩的小爱，没有回头，迈开双腿走进无尽的黑暗之中，黑色将她的身影慢慢吞咽，电梯门缓缓合上。

鹤蝶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向来会亲昵的叫他为"小蝶"的人，她终于接受他们不再是过去的彼此。

愧疚的情绪再次蔓延整个身体，曾几何时他们的关系不是这样的，鹤蝶也说过会保护小爱，可他对她现在的状况熟视无睹，而且还厌恶她的存在。

"为什么……"

自那之后鹤蝶就没再见过小爱，那些属于她楼层中所需日常用品的申请书也会出现在他的桌子上，在看到申请书上不应该出现，她也不会用到的——剃须刀，他想应该去叫她一面。

从来不会来到小爱所住楼层的鹤蝶，反常的来到这属于他们天竺被他们厌恶的地方，偌大的整个楼层被分出很多房间，它们的用处让鹤蝶作呕。

轻轻叩响小爱平时住的那间房门，半响才有人在门后回应。

"我身体不舒服，过两天再过来玩吧。"

鹤蝶被小爱所说的话惊的身体一震，深呼吸平复心情后说，"是我。"

"鹤蝶君吗？没想到你也会来找我，不过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不是的！我来是问你为什么需要剃须刀？"

"……这种事居然还需要让鹤蝶君亲自跑过来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只是需要褪毛而已。"

"只是这个原因？"

"是的，鹤蝶君。"

"你的申请被驳回，其他东西我会让人给你送过来，但带刀之类的不会有。"

"……这样吗？我知道了。"

"下次。"

"什么？"

"下次我们再一起去海边吧，在夏天还可以游泳，冬天太冷，对你身体不好。"

"谢谢你的邀请。"

"啊……嗯，你还有什么——"

"鹤蝶君你该回去工作了。"

"那你好好休息。"

门后的声音消失不见，鹤蝶没能见到小爱，只能悻悻的离开这里。

不知道过去多久，又是忙碌处理伊佐那和mikey的事物，在鹤蝶注意到很久没收到来自小爱的日常用品申请书，应该是每过四五天会上报的申请书，他却至少有十天没看到。

心中的不安感陡然上升，鹤蝶跑到楼下，小爱所住的那间房里依旧是紧紧关着门，这种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他踹两脚。

就这样粗鲁的进到房间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的样子，到处都是黑色，窗户被厚重的黑色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摸索着灯打开，房间的全貌才得以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是一间充满黑色的房间，只有那些书籍的存在才让人知道这不是一个失去颜色的房间。

鹤蝶没在这里看到小爱，床上被子的褶皱证明这里的确有人躺过。

在他将视线放到浴室门上，心中的不安感逐渐扩大，即将达到阈值，最终还是接近浴室将门打开，看到里面的场景，鹤蝶这个见识并踏入黑暗的人，还是会将颤抖着的手放在躺在狭小浴缸中的小爱鼻子下。

人早就没有呼吸了，小爱身着黑色连衣裙的身体在满是血色的浴缸中静静的躺着，而墙上的镜子用血写的字却被人胡乱的涂抹，根本看不出原来写的内容。

将此事告诉正在陪mikey看电视的伊佐那，鹤蝶看到两人身体猛的僵硬。

"是吗？那就给她办个葬礼吧，毕竟有不少业务是她拉来的。"

伊佐那不在意小爱的死亡，早就不在意她的存在。

"是。"

鹤蝶听到自己冷冰冰的回应，他没有给小爱办葬礼，小爱的日记中写着不喜欢葬礼，她想将骨灰撒在最爱的大海中，他也这么做了。

看着被海水裹挟走的骨灰，眼底的黑青让很多人明白鹤蝶已经很久没睡好觉，干部们都知道他最近失眠，还调侃他和小爱的关系真好。

其实不好，他们的关系一点也不好。

日记中，小爱想要得到伊佐那耳饰同款纹身，到她自杀，伊佐那也没同意，而鹤蝶也没能为她实现。

自从小爱自杀后，鹤蝶每晚都会梦到小爱坐在浴缸中，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用掰断牙刷的尖锐那端一下又一下的狠狠扎进那纤细的手腕中，明明那么怕疼的人是怎么对自己下的如此狠手。

还不如。

还不如一开始就将那个有剃须刀的申请书通过，那样小爱在自杀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痛苦。

鹤蝶会一遍遍的在梦里被小时候的自己责问，问他为什么会在小爱向他求救的时候无视？为什么他要忘记那个保护她的约定？

国王漠视，公主自杀，骑士失格。

曾经要为无依无靠之人创建一个容身之所的国王，已经将公主推入深渊，骑士任由公主被当做交易的附赠品，现如今这个国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对不起。"

又一次梦到小爱的鹤蝶在看到她时，立马道歉，与后来枯萎的成年小爱不同，这次的小爱是他们小时候初见的模样。

小爱冲他摇摇头，表示拒绝这份歉意，他听到她说——

"没关系，我下次会继续努力的，为了伊佐那的幸福，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的，总会有一个我们都会幸福的未来。"

"很疼吧。"鹤蝶听到自己问道。

"是很疼啦，不过这都还好，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不同的死亡，这种要亲自动手还是挺难的，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那份过于开朗明媚的笑容让鹤蝶不舒服，太假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我们过去见。"

"等下！镜子上你写了什么？！为什么又涂掉？"

"……嘻，是秘密。"

鹤蝶发觉这是最后一次梦到小爱，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她一一倾诉，想要挽留住人便抱上去，却没想到小爱渐渐化作光点消失在怀中。

"真是……在梦里也得不到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