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首发,支持正版】
榴花深处,宫禁森严,侍女宫人往来,却连脚步声都不闻。
禁军巡逻之际,余光瞥见远处的一道身影,只听那腕上银铃轻摇,裙裾微动间飘然随风。
她独自提着琉璃宫灯而来,光影流转,月照玉颜,映衬着那张顾盼生辉的脸。
许戒眸光一闪,他在宫里当差多年,如今又升至禁军统领,自然立马就将人认了出来,便侧头吩咐属下,
“你们先去北边巡逻,我随后就来。”
禁军领命离去,他手搭在剑柄上,独自站在原地敛眸静候。
李云妙缓缓走近,见前头似乎站着个人,不禁抬起灯盏,当光落在甲胄上时,泛出阵阵寒气,
“公主殿下万安。”
等光源移到许戒的脸上,李云妙才认出了他。他那张脸棱角分明,薄唇微抿,似乎没有以往生人勿近的气场。
李云妙哦了一声,歪头道,
“原来是许统领啊,新官上任,怎么在这暗处站着,难不成是在躲懒?”
许戒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她今日的打扮,不禁扯开嘴角,
“夜色已深,微臣见殿下独自出行,便在此等候。不知殿下是要去哪里?”
李云妙摆了摆手,
“无妨,我去见阿耶,想着在宫里也不必人跟着,走得也急,便自己出来了。”
许戒点了点头,接过李云妙手上的灯盏,
“微臣护送殿下过去。”
李云妙看他坚持,便耸了耸肩,
“那便有劳许统领了。”
那弯明月默默升起,当空而照,洒在宫苑的池水之上,泠泠皎皎的月光,更添夏夜凉爽。
“殿下这么晚去见圣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云妙侧头仔细打量了许戒一番,不禁纳罕道,
“听闻许统领一向严肃,惜字如金,今日竟然主动问我要去做什么,看来心情不错?”
许戒下意识身形一顿,轻咳道,
“微臣僭越,还望殿下恕罪。”
李云妙听李珺辰说过,许戒不苟言笑,不过才二十八岁,看着却比同龄人老成许多。他行事滴水不漏,这才得圣人青眼,年纪轻轻就能破格提拔,坐上禁军统领的位置。
李云妙年纪小,总觉得传闻不足以为信,难免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成想许戒还真是个一板一眼的,连玩笑都不识。
她耸了耸肩,
“不妨事,我随口玩笑罢了。”
“许统领,听闻你少时曾在边境历练,也是上过战场的,此事当真?”
二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长,看上去似乎离得很近,许戒略慢几步,入目都是李云妙月光下泛着光的步摇珠翠。
听见李云妙发问,他轻轻点头,
“微臣的确曾在边境历练,不过算起来也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李云妙不禁停下脚步,喃喃道,“十二年?”
她转过身,定定看着许戒,
“当年,谁是你的主帅?”
许戒抬眸时正好和她对上视线,指节微蜷,良久才缓缓开口,
“陆景煊。”
耳边拂过一阵清风,李云妙眼睫微闪,
“我也的确想听听,对于十一年前的事,许统领有何见解?”
灯盏中烛火摇曳,将人的影子胡乱拉扯着,与树影交叠,衬出眼下不同寻常的寂静。
许戒眉头一皱,缓缓抬手,
“殿下,时辰已不早,前面便是乾元殿,再耽搁下去只怕圣人要安置了。”
李云妙有些丧气地垂下眼睛,从他手里抢回灯盏,冷嘲了一句,
“许统领洞若观火,最能看清局势,许是不用灯盏也能在黑夜里如履平地的。”
李云妙最烦这样避而不答的态度,这么多年,似乎周围的人都是如此,噤口不言,粉饰太平。
起初她以为自己也能做到,可李清驰的到来,似投石入水,涟漪阵阵,心里再没有平静的时候。
许戒躬身行礼,
“殿下……若是见了圣人,还要谨慎些,这些话还是不要提了。”
李云妙轻嗤一声,“怎么,许统领这是怕了?”
她也不等许戒答话,转身就登上乾元殿的石阶,一步一步,脚步越发坚定。
许戒手握着剑柄,看着她消失在殿门口,眸中似有一抹清明之色转瞬即逝,回身离去,再次迈入无边的黑暗。
*
六公主当夜才去了乾元殿,父女二人不知聊了些什么,第二日便传出圣人要召见李清驰的消息。
连李长舒也起了好奇,阿耶晾了李清驰这么久,难道真是因为妹妹说了什么就改变了主意?
所以他第二日午后便入宫,亲自到朝宁殿里逮人,
“姌姌,你昨夜和阿耶说什么了?”
李云妙刚歇了午觉起来,懒懒靠在湘妃榻上醒神,睡眼惺忪地将李长舒捏她的手拍开,
“二哥哥,别闹,我还没睡醒呢。”
李长舒轻哼一声,笑着端过吟霜食盘上的那碗乳浇雪酿,威胁道,
“你若是不说,这碗雪酿便不必吃了。”
李云妙气鼓鼓地坐起身来,
“人人都说二皇子温润矜贵,怎么在自家妹妹面前就开始威逼利诱了?”
李长舒垂眸一笑,手上舀着雪酿,似在诱惑她。李云妙深呼一口气,劝自己别和他计较。
她斜倚着榻,挑眉道,“哥哥对堂兄的事还真是上心……”
李云妙见李长舒又想捉弄自己,抢先一步开口,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宋明煜给我写的一封信拿给阿耶看,后来阿耶便下旨了。”
李长舒闻言眉头一蹙,“信上说什么了?”
李云妙不再卖关子,望着窗外淡淡道,
“邺国周边也出了疫病,病状与青州颇为相似。”
“我知道,只要阿耶知晓此事,就不会再晾着堂兄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