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和凑动作一致地相互看了看,然后又同时看向了西园寺老师。
“您说的‘发生什么事’,是指什么?”
西园寺微微歪了下头,看起来也有些疑惑:“你们没有在闹变扭吗?”
“诶?”
“我是听草太讲的,他说你们两个最近看起来像是在闹变扭。”
愁和凑立马转头看向了客厅侧边的推拉门,透过薄薄的和纸,可以看到后面藏着的小孩的身影。草太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后,从门后探出了个脑袋。
“是真的嘛!因为凑和愁最近的互动看起来总有些怪怪的。”草太为自己辩解道,“我路过院子的时候看到了,愁在练习的时候凑总是坐在后面。但是有好几次,等到愁休息离开道场的时候,凑总是会戴上那个大大的手套,偷偷地拿着道场里的弓去练习拉弓,然后又趁着愁回来之前把东西都放回原处,就好像不想让愁知道一样。”
“是真的吗,凑?”愁有些意外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凑,然而凑微低着头,手掌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斜挎包。
“嗯……我确实有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摸过弓。”
“你想练习的话,直接练就好了,不用在意我。”
凑没有接话。
西园寺一直在观察着弟子们的表情变化,她轻轻唤了声:“草太。”
“哎!”草太的身子从门后又探出了一些。
“你爸爸前段时间带回来了一盒挺不错的和果子,你去厨房的储物柜里找找吧。找到以后拿几个好看的盘子装起来。”
“好嘞。”听到祖母派给他的新任务,草太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客厅。
草太走远后,客厅瞬间变得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西园寺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不急不缓地喝了口茶后,看着茶杯里有一根小小的茶梗在茶汤里浮浮沉沉。她开口道:
“虽然你们加入了弓道部以后我就很少有再指导过你们的射型射技了,但是作为老师,在关键时候引导弟子继续在‘道’上前行,是我的职责。”
西园寺的语气听起来比以往要认真许多,愁和凑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只听她接着说道:“上周听凑讲了关于早气的事以后,我就一直在回忆和思考。我当时还很担心,以为凑会因为早气的原因不愿站上射位行射。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凑迟疑了一会后,点了点头。
“那么,凑一直不参加练习,是在害怕什么吗?”
“……是会害怕啊,因为我现在在射位上一直都射不中靶。”凑握着包的手指攥紧了些,“您曾经说过,弓道里讲求的是‘正射必中*’。然而我无论怎么练习都射不中标靶,说明当中肯定是有哪个环节出错了。”
西园寺看着凑的脸庞,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说的没错,正射必中确实是所有射手的追求。但你们同时也忽略了一个细节:不好的射无法中靶,但能中靶的也不一定是好的射。”
如同一粒细小的石子被投入平静的湖面使其泛起涟漪,愁微微睁大了双眼。
方才的那一句话他感到十分熟悉,那是在上一世时,他在高一县大赛决赛输掉后与西园寺老师探讨时提到的。
“什么意思……?”凑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西园寺方才的话,然后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我其实在这次县大赛开始之前,就已经出现问题了吗?”
“或许是这样的。”
“怎么会呢?我那时候的中靶率十分稳定,应该完全没问题的呀?”
“凑,你那时候该不会是只考虑到能不能中靶了吧?”
“难道不对吗?比赛结果也只是看我们有没有中靶啊?”
“比赛确实是这样的,但对于弓道而言,只考虑能不能中靶是完全不够的。”西园寺轻叹了口气,“凑,我一直都记得你第一次来到清叶弓道场那时候的事。我当时的确是被你的热情所打动,才会同意收你为徒的。你还记得自己当初是为什么那么想学弓道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凑的身体僵住了。他沉默了几秒后,缓缓回答:
“我是因为喜欢那种美妙的弦音,才会想要修习弓道的。”
小学五年级那年,愁因为表示自己对弓道感兴趣,后来在家里人的介绍和安排下,成为了西园寺的弟子,开始每周前往清叶弓道场学习。
西园寺收的弟子并不多,那个时期,会定期去弓道场接受指导的人也只有愁一个。
一对一的指导固然好,但是对于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愁而言,只有自己一个人学习难免会感到孤单。再加上弓道的入门并不是直接就可以执弓射箭,而是要先学理念,练习很长一段时间的基础动作。久而久之,原本对弓道抱有兴趣的愁也开始觉得有些枯燥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如划破夜空的流星一般,轰轰烈烈地闯进了愁的生活,改变了他的人生。
那是在夏季逐渐到来的某一日,愁如往常一般听西园寺老师讲解完了射法八节,正坐着观看西园寺老师示范行射。
西园寺的射型是沉稳中带着一种久经年月的大气。箭离之后,维持残心的西园寺缓缓转回头来,表情却有些意外地看着射场的侧面。
“你是哪位?”
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花圃那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孩子。那男孩看上去与愁年龄相仿,此刻也在看着愁。
男孩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道场里面的人发现了,这才紧张地从侧道走出来,穿过矢道的草坪朝他们走近。
那是愁和凑的第一次见面。
凑是一个对待弓道十分热忱的人。
那段时期,凑为了学习弓道,偷偷瞒着家里的人,自己四处去各个弓道场馆拜师求学,但被频频拒绝。直到他找到了清叶弓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