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间过得畅快，不知不觉，校门口渐渐挤满了等着接孩子的大人和车辆。

今天情况特殊，程远艺终于不是最后一个走人的了。她最后一趟上教室的时候，手里只拿着一个桶了。唐老师在门口跟上来的同学说这是最后一趟了，不用上来了。程远艺在等着水被倒在走廊上的过程匆匆看了一眼，地板像搓了个强烈的澡，倒下去的水都清澈了，相比两个小时前真是跟猪刮了表层皮似的白亮白亮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干净了。

回宿舍的路上程远艺碰上了她姐姐程心怡，程心怡叫她动作快点等下一起走。程远艺的动作不自觉就快了点，怕程心怡又嫌她慢。程心怡在老师的宿舍楼前的菠萝蜜树下等她，程远艺到的时候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朋友，名叫林裕玲。林裕玲身材细长，皮肤偏黑，双眼闪亮，是个十分漂亮的女生。程心怡和她两个美女站在一起说话什么的都很养眼。

平时林裕玲放学不会和她们一起走，但程远艺只管乖乖跟在她们旁边，不敢多问，省得姐姐又嫌弃她多事。

到门口的时候，有个阳光且喜悦的声音喊了程远艺一声。程远艺边笑边回头，那声喊的是“远艺”，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程远艺捕捉到了一抹熟悉不过的身影，那少年在一辆已经动起来的白色电车上，笑容化在阳光和风里，好看极了。

这时，文恒青前方的身影似乎也动了动，那清秀的身形一看就是个女孩子，穿着超短裤，扎了高马尾，全身上下都是和文恒青很像的冷白皮，气质清凉脱俗。即使身体被遮住了大部分，还是能感觉到她整个人像新鲜的花园一般，光是一眼就让人心灵一亮，烦恼全无。

她闻声侧了侧脸，但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两个小孩相视没几秒，白色的电车就和车上的两人一起隐没在车流人影中了。

文恒青回身坐好后，青枝用一种八卦的语气问他：“小青青，你刚刚在叫谁呀？”

“我同学啊。”

“哦？是喜欢的女同学吗？”

文恒青沉默了几秒，忽然偏了偏头看向前方的后视镜，青枝就跟有感应似的，隔着镜子眼神狡黠地和文恒青对看了下。文恒青坐正后，语气如常说道：“不是，是个小靓仔。”

得到意外回答的青枝有点失控，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哈？”

文恒青放松地说：“我刚刚是在跟一个小帅哥打招呼啊。”

青枝身为文恒青的亲妈，自然也不是好糊弄的：“那个小帅哥叫远艺吗？”

“对呀。”

“他的全名叫什么？”

“程远艺。”

“嗯……”

文恒青补充：“路程遥远的艺术的程远艺。”

“哦~哇，好好的名字。居然是个男孩子吗？”

“不是啊，她是个女生啊。但是她小时候长得很帅。”

“是嘛。跟你一样帅吗？”

“不知道，就是，她去超市或者公园都有人夸她长得wei，还有个人因为这个给她钱。”

“长得wei哈哈哈哈哈……你也长得很wei的，幼儿园的好多小朋友都喜欢你呢。”

……

程心怡和林裕玲在路上边走边说话，程远艺走在她们前面，隔了几米的距离。在经过不知道第几棵树时，身后的动静发生变化，那两人似乎停了下来。程远艺回过身，看见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男人在林裕玲身边停下。但林裕玲似乎在等什么，没有直接坐上去。很快，几人的视线投向了马路对面。一个染着棕色卷发的妇女也是骑着电车，林裕玲用手指了指她，被她注意到了。她脸色微变，似乎有点生气，也把车开向了她们这边。大概是她跟她老公两个没商量好谁去接孩子。

真是对没有默契的夫妻。程远艺心想。

但第二辆车开过来后林裕玲还是没上车走人，她和父母三人都朝学校的方向看，然后过了一会儿对面又出现了个行走的人，和林裕玲一样黑瘦黑瘦的，穿着牛仔裤和牛仔外套。那人是林裕玲的弟弟林星宙。

两个长得极像的姐弟被他们爸妈接走了。程远艺和程心怡还在路上一步一步走。回去的路上会经过一条岔路，通向浓绿的深处。程远艺习惯性地往那边看，在心里默默庆幸自己不用走这么长的路。

今天她们格外惨，一直走到村口了也没人接，路上还遇到了疯狗狂吠。程远艺和程心怡以为那几只狗拴绳了威胁不大，谁知她们刚把头转开，余光便瞥到那几只癫狗声音变了之后其实并不是打算停下，而是从那扇门下的大缝直接钻了出来，直冲她们！

“啊！！”

两姐妹惊慌失措，心跳失速，一边尖叫一边飞快地朝马路对面逃去。好在那几只疯狗并不敢过马路，她们这才逃过一劫。

本来她们就是因为在对面遇到过狗才到这边走的。

每次回家都像冒险一样。来得迟了也还有理骂人嫌她们麻烦。

路上的脚步声踢踢踏踏，侧边是车流，往右一排树木，树木后是长着庄稼的农田。脚下全是飞扬的尘土，人行道上向来只有她们的身影。

这种时候，程远艺恨极了什么家长和父母。

谁都不是闲的，但别人就是会在门口等着接他们的孩子。

一想到前方可能出现的危险，程远艺有时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她急得想哭，但只是不动声色，阴郁得面无表情。不只是因为路上不讨好，还因为回去了也不预示着好事。

又是有惊无险地在几只狗面前走过，离家还有一公里左右的时候，程心怡忽然想起来，问程远艺刚才谁在校门口叫她。

程远艺心情不好，就随口乱说：“同学，女的。”

星期六中午，程远艺在家炒菜，邻居家的一个女孩子来找她说话。那女生比程远艺小一岁，叫程秋雨，今年还在读六年级。程秋雨的妈妈给她生了个弟弟，现在还在医院没回来。二人说着说着就打算去程秋雨家。

虽然程远艺总是觉得自己和姐姐妹妹的房间已经够破乱了，但一看到程秋雨和她妹妹的，就会什么都不想了。程秋雨家的房子看起来很老了，楼梯是在楼身外侧的，上去的时候还能看见老式的镂空花窗。楼前后都有阳台，后面的阳台上种了许多多肉类型的植物，颜色偏暗沉，让整栋楼看起来更老了。

程秋雨的房间是木板的，走起路来嘎嘎响，有些地方还有深黑的空隙。程远艺第一次上来的时候怕极了自己会太重把这木头给压垮了然后摔死自己。但是多来了几次之后，她想的就变成了进门时头顶上看到的黑黑的房梁和这水泥质的楼究竟是怎么建成的了。

她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十分轻松随意。程远艺边说边看那些她家里没有的小物件，刚开始还小心翼翼的不敢碰，慢慢就上手摆弄了。

说着说着，程秋雨就提到了林裕玲，夸她长得漂亮眼睛好看。程远艺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不在那个学校也知道这些东西，猜想应该是她姐姐告诉她的。接着，程秋雨又说到了林星宙。这下程远艺可来劲了，脑子里全是那天晚上看到了腼腆羞涩的笑容和灿若星辰的双眼。

“但是好奇怪呀，只见过一次而已，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也没见过他穿那身白色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