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五岁时村子忽然出现一场瘟疫。
最开始是人们的身体上出现紫斑,随后蔓延到整个身体,整个人痛苦不堪,全身溃烂而死。
村医毫无办法,决定去求助不远处的仙门,希望他们赐下灵药。
可在村医出发的第二天,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
他们似乎就是冲着村民而来,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像是砧板上的菜。
季翎被母亲藏在水缸里,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水缸的盖子。
温热的血液顺着缝隙一点一点滴到季翎脸上。
可那些人像是知道她藏在这里一样,毫不在意地扯下母亲的身体,用刀将盖子挑开。
那群人狞笑着看着她,似乎像在看一只催死挣扎的蚂蚁。
就在他们的手要抓住季翎时,几根丝线划过他们的喉咙,他们的嘴边涌出鲜血,“嚯嚯”两声倒在地上。
一个人慢慢走进来,站在刚才那些人的位置。
她逆着光,季翎看不清她的样子。
季翎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呼吸。
她曾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她也是坏人吗?
可那人只是像拎个猫崽一样拎起她,将她放在地上。
仿佛一阵风吹过,季翎身上的衣服变得干燥。
母亲静静地躺在地上,满身的血已经干涸。
季翎终于忍不住,发出沙哑的哭泣。
对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等到她再也哭不出来,将一颗丹药塞进她口中,然后抱起尸体向外走去。
小小的季翎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村口是所有村民的尸体。
爱养狗的孙婆婆抱着还没睁眼的小狗崽蜷缩在地上。
身边的三只狗全是刀刀见骨的伤口。
喜欢戴花的徐大娘满头的鲜花已经破碎凋零,像她这个人一样。
还有不到三岁的小宝,她总喜欢笑嘻嘻地坐在门口和每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如今她们都躺在地上,和阿娘一样,满身血污。
季翎跪在地上,哭得干呕,她恨自己的无力。
她没办法为她死去的亲人们报仇,她什么都做不到。
身下的土地上突然蔓延出金色的光芒。
她转头看见那人站在圆形阵法中央,身上浮起淡淡的金光。
村民的尸体上空浮现一道道金色的身影,他们依旧紧闭着双眼却十分安详。
“娘!”
季翎想伸手抓那道虚影,却只扑了个空。
不多时那些身影化作流光飘散,她怔怔地看向身旁的人。
“抱歉,我来晚了。”
那人第一次开口,声音温柔平静,带着歉意。
季翎有点相信她不是坏人了。
她问:“你是山那边的仙人吗?”
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可她也不像山那边的仙人。
那些人像村口的大白鹅一样,头昂得高高的,就连走路都像鹅一样趾高气扬。
白衣女子点头又摇头,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
季翎看看她,又看看地上陈横的尸体,原本通红的眼角又落下泪。
她只感觉心底一股怒火似乎要灼烧自己,同时却有深深的无力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清楚这种无力感到底从何而起。
那些人不是普通人,她连报仇都做不到。
一道衣摆出现在她眼前,眼前那人蹲下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声音温柔,像是三月的春风:“烦恼是留给大人的,小孩子就应该好好长大。”
然后她垂眸叹口气,侧身退开:“去和她们告个别吧。”
对于季翎来说,死亡这种事情难以接受,却又突如其来。
等季翎磕了头后,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一地的尸体覆盖。
“抱歉,他们身上的紫斑蹊跷,贸然入土我担心会有其他事情。”
季翎忽然浑身一抖,后退两步,不敢再靠近她。
在林曦不解的目光下,她颤颤巍巍地掀开自己的袖子,赫然是和村民一样的斑。
“对不起……”
她没想传染给她的。
只是刚才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没有想到。
季翎很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不住地道歉:“对不起……”
林曦愣了一下,将小小的她抱起:“不用道歉,我不会有事的。”
忽然被人抱起,像是找到依靠一样,季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直到最后在她怀中睡去。
再次醒来时,一股草药的苦涩味冲入季翎的鼻腔。
她听到有个声音说:“生死有命,这孩子年纪太小却中毒已深,活不长了。”
那个声音带着漠然,似乎只是在讨论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
季翎意识到她在说自己,内心竟然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村里出现紫斑的人都活不久,她应当也是一样。
只是她听到了中毒?
夺走了一村性命的瘟疫,竟然是毒吗?
到底是谁对无辜的百姓下手?
季翎想起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他们像是装货物一样,将出现紫斑的尸体随意地扔进一个袋子中。
是他们吗?
季翎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村中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与她们无冤无仇,到底为什么对她们痛下杀手?
屋外又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带着些许嘲讽:“是吗?我不信命。”
随后她推门而入,看见季翎做起来毫无意外。
她似乎早就料到季翎已经醒了,眼神平静地看着她:“想必你已经听到了,那么,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