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我的狗了么?”
寂静的夜,突然从耳畔冒出来这么一句,咕咕囔囔的,像是从声带里蠕动着挤出来似的,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大晚上找狗,还是在这种地方。
虎杖悠仁突然看到远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然而对方问出这句话后,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一直重复着这份话语。
“慢着。”
他还没有来得及上前查看,身边的那家伙手中的手电筒便射出一道亮光,直直照射到那个“人影”上——如果那真的是个人的话。
那是个什么东西?
拿东西扭过头来,带着欣喜的面庞松松垮垮的,从缝合处渗出了些许血肉,完全像是在某种东西上套上了一层人皮,而且穿都穿反了,腿穿倒了,现在的胸脯是后背,手臂也穿拧巴了。
听见“刺啦刺啦”的骨骼响动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你……见到……我的狗……了吗?”那东西模仿人类的声音但是没办法完全模仿人类说话的语气,只能断断续续说出被害者的只言片语。
那是虎杖悠仁第一次体会到“头皮炸开”的感觉,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炸开,发根耸立起来气血上涌。
从血腥味开始,他的记忆就是模糊的,只记得自己在拼了命的逃跑,身边的人早已消失不见。通道狭窄,只看见前方有人挡路,连最后自己怎么出来的都记不清。
等到他气喘吁吁的被捞起来时,看到的就是两颗凑在一起的人头,一红一白分外喜庆:
“哟,你醒啦?”
身为两面宿傩容器那强悍的体质固然重要,但是良好的心态才是虎杖悠仁最高的配置。
嗯,在认清现实的小曲响起之前。
毕竟现在也还没有2.5条悟,也没有鹿紫云丁、甲骨忧太等等名菜。
直到现在还没淘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咒术高专这边,紧赶慢赶的伏黑惠好歹给同期捞了一把,然后就很自然地站到了乙骨忧太的身边。虎杖悠仁还记得先前被追赶的感受,不着边际地远离了那个带着他从乐园离开的家伙。
到了另一边五颜六色像是一盘散沙,好不容易找到两个认识的,中原亚郎往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兄妹俩的位置挪动了些许,一边的梅洛斯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连带着中岛敦也卡在了这里。当然,似乎芥川龙之介更为戒备突如其来出现的“新郎”角色——他还没有做好当大舅子的准备,即使是假的。
“……所以说,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和地图都是错位的。”总结性的话语非常自然的出现在这个人的口中,他话音一转将矛头指向中岛敦,“其他先不说,关于照片,你确定是完全消失了吗?”
目前有效的线索里,无论是中控室便签还是大堂的婚礼请柬甚至是实验室的日志都有确切的实物,显而易见,线索里唯一不能自证的就是中岛敦和员工照片了。
经历过侦探变凶手这一出的伏黑惠对于这样一个侃侃而谈的家伙总有点ptsd,再加上他对中岛敦的观感并不差,不由得出言反驳道:
“就像你所说的,你们遇到了袭击逃出来了,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遇到袭击来不及逃跑时这些线索就是一种消耗品,可以抵抗那些怪物?”
“你的看法也是一种可能。”他继续叼着烟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很快又指出了疑点,“可是目前为他作证的只有当时不在现场的这位先生,况且我们并不清楚这些所谓的线索是否伪造,这只是合理的推测,不是么?”
很多人对“算无遗策”这个成语理解有误。事实上,好的参谋不是能够像是读剧本一样百分比确认真相,而是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无论真相是什么都能应付。
推理小说的推理本质都是在看剧本,有的线索能推理出结论,完全是因为“枪出场就要响”。
这个时候,梅洛斯倒是有些苦恼中岛敦难得的实诚品质,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他总不能把自己和游戏庄家背着另外三个人把场外干涉因素剔除的事情全说出来吧?
“冷静点,现在不能自证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即使是刻意的意有所指的话语,也是货真价实的现状。
当初鸡肋的组队机制如今却成了罕见的“证据”,所有单独获取的线索都可能是伪造的,所有单独的叙述都有可能被添油加醋。
很多作品的智战都有这个问题,那些智者对自己的判断超乎常理的自信以至于都没有备用方案。
“你别急啊,”梅洛斯熟练的嬉皮笑脸掩盖了真实的心情,“在这之前不如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带着他往那东西的脸上扑呢?”
每日一个撒谎小技巧:不要凭空捏造事实,而是要依据立场省略部分信息,对事实进行重新塑造。
我是谁?我在哪?到底在说什么?
陷入头脑大混战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刚打算劝一劝的中原亚郎就看见还穿着破破烂烂的新郎西装的立原道造“咔哒”一声给这两个人拷上了:
“不用着急,你们慢慢解释。”
如此惊世的智慧,在两拨人各执一词时,选择先把人拷上,让他们之后慢慢魔法对轰,这就是猎犬的含金量。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芥川银朝着立原道造给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他刚打算回应就被另一股惊人的寒气给逼了回去。
好险……
立原道造总感觉自己不是死在游戏里,就是被人家哥哥找上门殴打。
队长,下次这种任务能不能派条野去啊?就算是烨子小姐也行啊!
“那么要分开行动吗?”虎杖悠仁想起那些自己曾经看过的恐怖片经验,下意识问了一句。
然后他就收获了全体的目光:
“当然不!”
如此皆是各怀鬼胎的一行人踏上了寻找最终结局的旅途。
……
充斥着迷雾的小镇上,芥川龙之介非常平静地走在最前面开路,这一路上甚至没有多少“活着”的东西,乙骨忧太在队伍最末端,以防任何特殊情况。
此时的气氛还算得上和睦,大家年龄相近,即使各自的立场和所处阵营不同,但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就熟络起来,中原亚郎甚至有种学校郊游的感觉。
当然,这种短暂的平静终究不可能存在于游戏里。
芥川龙之介有意识领着众人避开了灰雾弥漫的墙,顺着梅洛斯手里地图的指引来到了荒废已久的地下水库。
面对银行保险库级别的门,幸存下来的几位选手的选择是——
“……喂喂,这可不好玩啊。”
“什么?”门“轰”地一声盖过了试图上前开锁的梅洛斯,被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硬生生推开了。
论技能点在错误的位置点满的危害性——
当你在威吓选项中roll出大成功,但是剧情并不如你预想的推进。
梅洛斯小声嘀咕着:
“怎么回事啊?这种只有我不行的氛围……”
再看叼着烟斗若无其事躲在后面的某人:自己的失败固然惋惜,但是兄弟的成功则更令人痛苦。
“事情不会变得更糟了吧?”未雨绸缪的虎杖悠仁下意识问了一句。
“胡说!”
吵吵闹闹的打开了通往地下的门扉,黑色的墙壁似乎包裹着某些粘稠的物质,仔细一看是虫子,那种小小的、爬的缝隙到处都是,不可能清理干净的那种,爬的也就算了,有些还飞升变成小飞虫,密密麻麻的。
“有谁带了打火机?”
完全没人考虑沼气的问题,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莽夫。
被人一直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再加上比自己队伍更不靠谱的队友,立原道造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衰弱了,开始给这几个莽子用手比划:
“你们确定要进去?万一里面是绝壁呢?!那种一点起伏也没有的绝壁!”
“喂!身后!你身后!!你头上怎么有只正在咬你的怪兽?”
吵归吵闹归闹,在真的确认没问题之后,最后一个人叼着手电筒,他们一个一个进入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地道。
手电筒的打在了幽暗的地道里,混杂着心跳声的水滴在了地板上,滑溜溜的石苔粘在墙壁上。
伏黑惠打头阵在蜿蜒的地道里不断前进,直到……
一个上吊的尸体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我可不想要这种死法啊……”探出头的梅洛斯嘟囔着。
这东西已经没有下半身了,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只有肌肉和脊柱,吊着的话内脏血液都会向下移动,导致下肢肿大,腐烂的比上面快,连接部分最终无法承受重量撕裂,像一摊烂肉掉在地上,并且上半身还会被拉长,所以看到的不是腿,而是被拉长的手臂。
看清楚这是什么的虎杖悠仁面色一变,记忆回溯到了被追赶的恐惧之中:
“那东西来了!快跑!”
地道光景忽明忽暗,伴随着耳畔越来越大的呼啸声,身边的场景逐步变换,空气也愈发充沛,伴随着雨水的味道。
“你……看见……我的狗了……吗?”宛若老式录音机卡顿时迟滞的声音步步紧逼。
“小心,不要听它的话!”
“什么话?”
忙里转头的中原亚郎脸上迷茫的神情不似作假。
虎杖悠仁发现了一点。
其他人是听不清那怪物说的什么的,只有他能听清楚。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个东西,一定是冲着他来的。
暴雨中地面所倒映的布满阴云电闪雷鸣的天空的天空,路边是电线,两侧是街道与房子,没有灯也没有人。
这个未知恶物的本质应该是人类内心对未知事物好奇而产生的恐惧,没有固定形体。如果换另一个人,怪物的形象又会不同。换句话来说,这个怪物的形象取决于自身的理解。
这个时候,虎杖悠仁的心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他想起现在还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宿傩,想起那些未曾到来的悲剧,以及无能为力的“自己”——
“人,总有要因为什么而勇敢一次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