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花去找褚息枝,这个时候她正在同那户人家道别,扭头看见她连忙面带笑容地跑过来。
“阿棘师妹!”
明溯觉得她的样子像极了草原上无忧无虑蹦蹦跳跳的小羊羔。
褚息枝看见她手里拎着的篮子里红的粉的紫的凤仙花,赞叹一声,“这花真新鲜!”
“我听说有的地方会在乞巧节摘凤仙花染指甲。”明溯将篮子递给她,“喜欢吗?全送给你。”
褚息枝很高兴,“阿棘师妹!我很喜欢!”
明溯心想,她恐怕不能和她一起过节了,那么这些花就当作这些日子她对她的照顾的谢礼吧。
*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清晨起来时还能嗅到潮湿的气息。
花厅里,宗主和大长老坐在一起交谈。
大长老看着眼前的大忙人,问道:“你们都商议好了?”
“无忧城城主在阵法一道上颇有造诣,也只有她的护城阵法才能为我们争取到充足的时间。这是我们目前能想到的将损失降到最小的办法。”
宗主说得轻描淡写,大长老却皱了皱眉。
“无忧城从来不参与人族与妖族的争斗,她会同意吗?”
宗主看了她一眼,道:“她到底也是人类,如何能置身事外?”
大长老揉了揉眉心,妖族豢养的妖兽难缠,他们又都不愿意派出自家弟子去和它们交手,所以只好祸水东引。
无忧城这种不依附任何势力的独立存在,就成了他们算计的对象。
在这样的关头,尽管几个宗门是合作的关系,但彼此都会留一手。他们谁都不愿意看到自家实力被削弱,然后等着别的宗门来蚕食他们的势力。
宗主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妖王挑起这次战争,放任他手底下的任恚四处杀人,我们如果不做出反击,难道要等着人族灭绝的那一天不成?”
他这话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妖族现如今也只能重创他们,想要杀光他们是不可能的。
“城主知道你们的计划吗?”
宗主默了几息,低头啜了口茶,这才慢慢道:“事以密成。”
这就是没有跟对方商量的意思了。
这样的做法很无耻,大长老不好说什么。
她不是圣人,她也有私心。
只是她心底仍有些忧虑,“无忧城里,居住的都是些凡人。”
“城主自会保护好他们,更何况,我们这边也安排了人在一旁看着,不会出问题的。”
宗主不愿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乔念远。
“听说他前几日和听鹤比试了一番,我记得往日里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不爱跟人交谈。如今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大长老正要说话,陡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愣在那里。
“你怎么了?”
大长老没有回答他,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那个叫左九棘的弟子为何古怪了。
变了一个人……
如果她被人夺舍,那么真言尺也察觉不出异样来。
她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她疾步出了花厅,心念一转,眨眼间便出现左九棘的住所前。
屋门紧闭,里面没有活物的气息。
大长老一脚踹开门,室内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一名弟子出现在她身后,“大长老,乔师兄的屋子里没有人。”
大长老的手指抽搐了下,那张冷厉的脸庞此刻仿佛结霜一般。
妖族简直欺人太甚!
*
绝漠原地域辽阔,为了管理起来更方便,妖王将它划分成了几个区域交给手下的妖打理。
然而每只妖的性格迥异,发展到最后,每个区域都体现出它的管理者的独特色彩。
这场战争并没有影响到绝漠原的小妖怪们,他们对妖王的实力非常有信心。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们活得没心没肺。
明溯和薛町服了幻容丹,伪装成妖进入由姜缇统辖的沥泉城。
明溯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就这么进来了?”
这也太随便了。眼下人族与妖族交战,城门口的盘查不应该更严谨些吗?
薛町同她解释,“姜缇这只妖实力不弱,这世上能让她忌惮的并不多。我们之所以能这么轻松地进来,主要还是因为她不怕事,喜欢打架。”
明溯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人族修士想要混进来岂不是很容易?”
“有些在人族地盘待不下去的确实会选择到绝漠原来,但姜缇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惹恼了她照样没命。”
沥泉城进出容易,但在姜缇的手里没有出过大乱子,想必她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方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长老他们要是发现了什么,是不敢大张旗鼓跑到这里的。他们一进来就会被姜缇察觉到。”薛町跟她说,“而且我探过傅听鹤的话了,任恚忙着在人族的地盘杀人给他们找麻烦,我们在绝漠原碰见他的概率应该很小。”
可以说这里是一个极佳的藏身地点。
明溯想到昨天碰见的崔纭,没想到她前脚拒绝了他,后脚就跑到绝漠原了。
但这样也好,若是当时跟着他走了,她的行动只会受限。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找笛子他们?”
薛町没有在祈风宗找到他们,所以他俩只能离开。
这时候传讯玉简不在身边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这样大的地界,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薛町面带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妹妹,你别急。我卜过卦了,卦象告诉我,我们进入绝漠原绝对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明溯眼皮一跳。
人的思维有时候会陷入一种误区,你的大脑会让你以为对方跟你的认知是一样的,对待一件事情的看法是健康且正常的,但事实上可能相去甚远。
好比现在,她所理解的卜卦应当是高人摇着铜钱,看一眼摇出的六爻阴阳,然后断出吉凶。抑或者是无需借助外物,在疑问产生的那一刻,只消看看身边的人事物就可领悟到天机。
她觉得,为了他俩说话处在同一个频道,他们还是要将话说清楚的好。
于是她问:“你是怎么起课的?能演示一遍吗?”
薛町颇有高人风范地笑了笑,“你且瞧好了!”
他伸手,从一旁的歪脖子树上薅下三片叶子,然后随手往地上一扔。
三片叶子从上至下,依次是反面,正面,反面。
薛町在一边跟她讲解,“你看,正面为阳,反面为阴,两阴夹一阳。这就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的‘坎’。坎代表的就是正北方。”
他话一说完,陡然起了阵风,将最下面的叶子吹得翻了个身。
“……”
明溯木着脸看他,“现在呢?”
“……现在变成了‘兑’。”
兑为泽,为悦。
薛町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来自天道对他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