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拖长语调,收敛神情,一时四下戒备,恍若惊弓之鸟。
“打就打,谁怕谁。”
“你来啊!”
“有本事你先来。”
地痞斗殴,无甚真本事,全凭狠劲儿:可这二个相互喊话的却莫敢动,寻思便知,皆是有贼心而无贼胆的。
互骂半晌,果然有个退下阵来,朝骆美宁道,“与他相搏非君子所为,不若我二人打个商量,您将度牒赠我,我认你做个夫人,一同入城中去,也算扶持。”
“我呸呢。”无论是有贼心的、亦或只是瞅看热闹的,都笑了。
人群内,矮浓眉伸-出手,将众人一指,“我们都能认她当婆娘,谁还不能的?”
骆美宁有意将动静闹大,扯着高声,“不碍事,不碍事,你们既有此雄心,本道亦欲顺从……可挑夫婿,还得选个最顶用的,不是?”
“早有这个成家的意思。”
她将那偷藏的金猪托于手心,五指张开,手掌探前摆了摆,“我一女黄冠,上无老下无小、孤苦伶仃,经年游走四方,算是囤了些许家产…若身边无主事的,也怕守不住钱财。”
又是金银、又是身份,不少看热闹的都动了心,可大都有心无胆,只能怂恿身边的。
一时圈圈层层,围观者越聚越多。
骆美宁四下瞧看,最终将眸光落于个高壮之人面上。
她勾出个浅笑,似撩拨,“不早了,若尔等分不出胜负,本道只好独自入城去。”
语落,抬脚便走。
“诶,等等!”
“你个娘皮倒挺聪明,别想偷跑了,就在这儿等着,我们如此多个,你还寻不到趁心如意的?”
“对、对,可别想趁乱走!”
论了半晌。
人群之内,终自发行出二人,皆是通身紧实,能靠卖力赚钱的。
……
骆美宁已有盘算,她寻了辆舆车,立在车架之上,愈发成一众焦点。
而她仰头远望之际,恰瞧粥棚处等候的尹锦素着急得乱转,待两人于半空看对了眼神,骆美宁才昂首示意,向城外官兵处佯装不经意地指了指。
车前,二人摩拳擦掌。
也似之前那对,相互骂了两句,却不像那般怂得只动嘴不动手。
“稍等,”骆美宁又道,“可需贫道助你二位算个输赢?”
这时日,购置度牒充门面乃寻常手段、假借身份者不知凡几,官府禁而不止,只得默认这般行当。
恁多方士,就无几个真修行的,更况乎女黄冠?
大都笃信她道士身份作了假,看热闹的亦不嫌事大,“哈哈,这娘皮看不上你二个,扯犊子不愿嫁呢...再不打,煮熟的鸭子也飞了。”
“真墨迹!”
忽地,人堆里冲出个彪形大汉,身长七尺有余,他拨开内圈拦路的几人,几拳揍倒一个,趁他愣神,又几拳揍倒另一个。
骆美宁见此人有几分力气,忙添油扇风,“你们也忒不济事...”
她指着其中的矮个,“本道瞅你风雅俊俏,若赢下此番,予你钱财读几本圣书、学点儿本事,即日功名傍身,岂不飞黄腾达?”
名利相诱,一时似打了鸡血,略矮的汉子赤红着双目蹭蹭爬起,与彪形大汉撞成一团。
那中等身材在旁侧喘着,趁此档口得了机会歇息,“你莫瞧不起我,我本是乌门县衙中吃官粮的衙役,你将钱予他挣功名,不若予我。”
“也非不可。”骆美宁朝那彪形大汉努了努唇,“只是怕你二人都打不过他。”
二个小个子对视一眼,似意相通,登时齐心,俱挥着拳头往大汉身上招呼。
大汉被左右围攻,躲闪不急被两人以身压于泥地之上,挣-扎半晌,忽而大喝一声,“诶!你、二人…使诈!”
少顷。
——他愣是支起身子,一鼓作气,把两人掀倒于地,借着恼怒临头,一人予了一记重拳,打得二人鼻水掺着血、喷涌而出。
“好!”有闲心围观的,无不喝彩。
骆美宁赞道,“英雄也。”便笑着朝他勾勾手指。
彪形大汉被人你一言我一语,捧得不知东西南北,跌跌撞撞朝骆美宁奔去。
骆美宁高高立在舆车车架之上,她一手扶着帘门,心中已将动作计较千万遍——只此一次,许成功不许失败,能唬一众人,且绝后患。
“哼。”彪形大汉大汉哼出道鼻息,得意洋洋,“何如?”
“你我自是有缘。”言罢,她指了指他后脑,压低声似私语,“你头皮出血,可需本道替你瞧瞧?”
温言软语入耳,大汉不曾多想,便转过头去。
骆美宁忽而扬起门帘朝他脖颈一缠,又取那柄断恶斩探入大汉一侧臂弯,恰恰卡住一只手臂。
她早将步边往指上裹了结,扯拽之间,门帘缠得死紧,大汉猝不及防,被蒙了面,口鼻皆被堵截,只得用另侧空手去抓拽,骆美宁忙趁此时又朝着他脑袋缠了圈,将人脸同另只手绕成一团,狠狠囚于舆车门畔。
“贫道算来,若有偷盗之心,你们无一人可如意!”
骆美宁呵呵一阵冷笑,待将人勒得不闻多少进出气儿在,方收了缠在大汉脖颈处的门帘。
拍拍他已然麻木脸,笑道,“贫道瞧您身高体壮,又有力气,何须我这度牒给您身份...恰城中征兵,您入行伍,还能捎上家人,护他们安宁。”
一众唏嘘。
似又有人还想趁乱来抢她门符。
骆美宁却已等来‘公道’,她昂首朝着拨散了人群而至的守城长官又是作揖又是行礼,“长官明察,此处多人斗殴滋事,贫道为自保,才出此下策。”
将杵于车旁的大汉往前推了推,“可算为您军中添上一员?”
说着,跨步下了车架,朝那被嬷嬷搀扶而来的昙鸾近前几步,招呼道:“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