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外另一侧吵得厉害,可偏偏无人往这边过道中来。
骆美宁确是想走的,但带着委托文书面见始安郡太守却非她之意。
不过,携委托文书独自离去,置一伙人安危于不顾亦不是她会做的事。
“三水姐姐,你可会水?”
固定木筏的绳儿已被解下,伊三水一手挈着绳,另一只扣于船舷边的手蓦地紧了紧,答道,“我一向不擅水。”
骆美宁胸口一紧,这一问,倒是她弄巧成拙了?
她只想避着什么权臣官员,故生退却之意,不欲去做那个遣送文书者,却不料两人都不会水,伊三水便将乘筏离去的机会让给了自己。
骆美宁忙强笑,“三水姐姐,我虽游不得多远,可浮于水上的功夫倒还是有些...不如你我同占一张木筏,也能推着你走。”
“两个人,它就沉了。”
骆美宁嘴角的笑已然挂不住,她思忖着改口,却无那个机会了。
言语间,舫舟如伊三水所说的那般顺水直下,两岸青山渐矮,露出丛丛绿林掩映的平地,水道自两侧向中心收拢。
若是乘上木筏,漂不了许久便能上岸。
厢外传来叩门声,屋内的岑姓官见他二人仍在窗口磋磨,急挥衣袖示意骆美宁速速离去。
少顷,舫上女侍在厢外出言询问:“不知贵客可是安歇了?”
岑姓官捏着喉咙极力做出同伊三水一般的声儿,“何事来扰?”
“我家舫主再设晚宴,正请您二位去呢。”
伊三水听了,抬手摁住骆美宁的肩,直将她往船舷边儿送,“那边遣人来探,定是起了疑心,你且利落些......莫到时候一个也走不成。”
骆美宁也急,可她是焦虑胜过急切,“姐姐!你真不走?”
伊三水一把掌住她的上半截身子,气力颇大,“我走不了。”
言罢,便要将她往船外江心处送去。
船舫主赩炽的那只葫芦里不知藏了多少鬼魂,她尚且觊觎着生人身所负阳气延寿,这船上于伊三水而言远比他处危险。
但骆美宁无法解释,只能一股脑掏出些驱鬼家当,同桃木剑一并塞入‘她’怀中。
‘她’在山间遇虎能活,定是个有本事的。
不过,这般兜兜转转,竟又欠了伊三水个大人情。
“好好好,不过是送个信。”骆美宁一咬牙,“姐姐将绳松了吧,我就去了。”
伊三水嘴角浅浅勾起,朝她附耳,“若能平息此事逃出生天,会去始安城中华阳客栈寻你。”
话且说了一半,便扯着她的衣领,将人自船舷边扔下。
‘腾’的一声落水,骆美宁忙整了整藏在胸口的鬼神鉴,支起手臂攀上木筏。
正仰头去看伊三水,却撞上一对阴狠锐利的眸——赩炽二楼主厢的窗开了,她仿佛能掌控船舫里的动静,直愣愣与骆美宁对视。
赩炽面容上那渗人的溃烂花斑已不见,那具皮囊绽出个诡笑,朝骆美宁无声启唇道:“你欲逃往哪里去?”
看来这鬼女不想放过半块口边食,无论是那几个男装的,亦或是自己这一介道姑,均得成她的囊中之物。
骆美宁抿着唇、绷着脸,不去搭理她半分。弯腰弓身,俯卧于木筏之上,伸手拨水,仓促往离舫近岸处靠。
小木筏顺着江面同船舫并行,骆美宁单单用手,短时间很难划出多远。
她以余光瞥视着窗边的赩炽,只见赩炽她垂手拿出了腰间的葫芦,将它托于掌心朝自己举了起来。
那是装鬼的葫芦。
江水不急,木筏平稳,自己似乎成了江面上的活靶,一时间骆美宁竟不知自己是会被吸入葫芦中,亦或是葫芦里的鬼怪会一应聚到面前来。
好在,伊三水在船边的过道里不曾离去,‘她’自船边打量她,已然顺着她的视线觉察到二层窗边的赩炽。
正值赩炽伸指去拨弄葫芦顶的木塞时,伊三水拔出不久前钉入厢房墙内的银箸,反手一掷,便击中了赩炽手里的葫芦。
长箸分明将葫芦捅了个对穿,可葫芦却仍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