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叶意外又痛心地摇着头。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啊……”
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一丝鲜红的血从她嘴角缓缓流出。随后,她艰难地抬起手,从身上摸出一个月白绸面香囊,递给廖叶。
绸面上绣的粉色桃花瓣,如刚刚吹落一般,此时被她的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这是那一年出宫时,他偷偷买了打算送给阿阮的,却最终没能送出去。一日在宫里执勤,他将香囊拿了出来,却被小桃儿看到,于是他便随手将香囊给了她。
——却不想,她竟这样喜欢。
廖叶从她手中接过香囊,紧紧攥在手中,这是她一直贴身佩戴的,上面还有她逐渐消散的体温。
她痛苦地咳了两下,鲜血不断从她口中涌出。
“小桃儿,小桃儿!”廖叶声声唤着她。
“不要哭……”她抬手想要擦去他的眼泪,指尖却只能碰到他的下颌,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了,她慢慢看不见他了,眼前只剩无尽的黑暗……
“小桃儿——”他痛苦地皱紧眉头,泪水禁不住地从双目中颗颗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化开。
他轻轻放下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小桃儿,目光阴沉地提起长刀,朝钟濯含大步冲过来。
倏的一声——
他的刀刃还未触到钟濯含,就被钟濯含手中的银枪以极快的速度一下扎进了心脏。银枪一抽,他的血便喷涌出来。
廖叶重重倒在了地上。
“阿叶,阿叶啊!”廖正荣心肝俱裂,急急滚下马来,跌撞着奔向他倒在地上的独子。
“孩子,孩子……”他抱起廖叶,一边想拼命堵住他胸前不断喷涌出的血,一边颤抖着抚摸他的脸颊,可他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钟濯含,我一生追随你,你为何下此毒手,残害我儿!”廖正荣血目中迸出怒火。
“他欲杀本王,本王自保也有错么?”钟濯含不以为然。
廖正荣起身过来。
“你要干什么?”钟濯含戒备地看着他。
“我跟你拼了——”廖正荣举起长戈,朝钟濯含杀来。
“就凭你?”钟濯含目中一凛,随即顺过手中长枪,指向廖正荣。
钟景宸趁此机会命人将小桃儿与廖叶的尸身收好,又亲自将阿阮往太极殿中护送去。
钟濯含骑着黑驹将廖正荣团团围住,几番将他撩倒在地。廖正荣一直跟随在钟濯含左右,深知他身手高深莫测,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试图找到突破口。
他将长戈一挥,砍向钟濯含的马蹄,却不料反被他弹飞手中戈,以迅雷之速,一枪破喉。
廖正荣已死。
钟濯含现在要解决的,便是他。钟景宸紧紧握着天子剑,站在太极殿的玉阶上。这把剑,曾在数年前,划伤钟濯含。
他身前的禁卫军以严密的阵形散开,尽可能以最少的人数,实现战斗优势的最大化。
钟濯含带着人马一点点逼近,顷刻之间,兵刃相接。
只是禁卫军身手再厉害,到底敌不过这千军万马,这样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
叛军一点点逼上来,已经踏上太极殿的台阶。
*
就在这时,阵阵铁蹄闷响从远处传来,愈来愈靠近——又一路火光自奉天门而来,声势浩大。
钟濯含料定了是赵五山率领的东北大军,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正打算下令停手,这战已经无需再打了。
钟景宸定睛望着奉天门的方向,努力在夜色中分辨着来人——或许,他还可以抱着一丝希望。
“叛贼受死——”
一声高呵从奉天门传来,两军纷纷停下,一时都转头看过去——
只见领头的大将身着铁衣,长眉倒竖,目光坚毅,身躯如铁般挺拔精壮,刚毅的脸庞刻着沧桑。
——竟是李贞。
钟景宸悬着的心此时才稍稍放下来了一些——他到底没有赌输。
李贞身后严整的千万铁蹄便是西北大军。虽在望榆口与赵五山的交火中牺牲了一部分人马,却折损不了半分西北大军的威风。
钟濯含看了看钟景宸,又看向李贞——“怎么会……”
“都戎早已退兵,赵五山也已投降归顺。王爷,快快受降吧。”李贞在马上朗声道。
“不……不可能,定然有诈!赵五山怎么可能投降!”钟濯含心中已隐隐意识到不妙,却仍不肯相信,“说,你们又在搞什么花招!”
李贞摇头一笑,“老夫已然携着西北大军在此,王爷还不信吗?”
“哼,本王倒是要看看,什么西北大军!”说罢,便率着部下朝李贞杀去。
廖正荣之死已然导致钟濯含手下一部分军心的混乱。而李贞本就是悍将,手下的西北军队更是训练有素,不出一会儿功夫,就压过了对方的气焰,远远占了上风。
钟濯含仍然不肯投降,单枪匹马与李贞俩人缠斗起来,一时不分高下。
钟濯含虽不愧昔日“战神”之称,这些年到底有所折损。而李贞本就非凡俗之人,他早年在南部就已是最得力的青年部将,又在西北与风雪抗斗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他一身铜躯铁干。几个回合之后,钟濯含终被李贞擒住。
“哼,王爷,当年在南部之时,你只听小人谗言,排挤老夫,如今竟也落到我手里。”李贞道,将钟濯含押到太极殿下。
意气已尽,众叛军只得受降。
“末将参见皇上!”李贞朝钟景宸行礼叩拜。
“将军快快请起。”钟景宸扶起李贞,“辛苦将军与众将士一路奔波到此。”
“皇上言重了,此乃末将之职。”李贞起身,“也多亏了沈先生,一直奔走周旋,都戎才能退兵。”
钟濯含目光一动。
“他人呢?”钟景宸问道。
这时,只见李贞身后,沈悠仇朝这边走过来——
布衣沾了风尘,面容添了憔悴,只那眼里,含着烁烁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