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有琵琶声!清脆如玉碎,越来越清晰,众人转头找寻,殿内却不见弹琵琶之人。
这时,空气中似乎传来隐隐幽香,随即,竟从上面飘落下许多花瓣来。众人抬头看,却只看到大殿装饰华丽的藻井,不知这花瓣是哪里来的。
突然,琵琶骤然一划,空中传来丝绸翻飞舞动之声,伴随着动听的歌喉,只见——一个反弹琵琶的美人从天缓缓而降。
金钏扣皓腕,藕臂如玉,丰润有致,别有一番不同其他的韵致。轻薄的面纱之下,隐隐可见一点朱唇。
那美人降落在花心,举着琵琶旋转起舞,足尖轻点,轻纱飘动,姿态无可比拟,只可惜看不到她的真面目。席间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地伸长脖子不停够着看,企图得到惊鸿一瞥。
突然,那美人足尖一点,携着片片花瓣纵身跃起——直朝钟景宸这边飞过来!
满座皆诧!
钟景宸下意识地立马将身子往后一仰,却见那美人媚眼满含笑,伸出雪臂——不知何时纤手里竟多了个精美的酒杯。
众人松了口气。
她将酒杯递予钟景宸,回身之时,风带起她脸上的薄纱,露出那娇艳撩人的含羞脸庞,那双媚眼勾勾地直想撩进钟景宸的心。
钟景宸一时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时,手中已经握着那美人递过来的酒,而那美人也已经站回了花心的位置,随众舞姬一起颔首恭谨贺寿。
此时席间众人方才反应过来,赞叹声与喝彩声不绝于耳。
“祝贺皇上万岁!祝贺江山万年!”
众人齐声举杯为钟景宸贺寿。
钟濯含面露得意之色。
钟景宸一时心里高兴,也举杯畅饮,接受满朝的祝贺。放下酒杯时,他笑着偏头看向阿阮,却见她面上似有不悦。
钟景宸脸上的笑意立时收敛了起来,趁着众人重新投入宴饮的欢乐之时,微微侧身轻问她:“阿阮,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垂着眼没有看他,假意无事。
她面上是这么说着,可钟景宸从她的反应就可以知道,她肯定有事。
“若是不舒服,朕先陪你回宫休息,嗯?”他眼里满是关切。
“不用,我没事……”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可语气却是遮掩不住的。
见她不肯说,钟景宸只好作罢。刚正过身,却又忍不住从案后悄悄伸过手握住她的手,他察觉她想要挣脱,便捉得更紧了一分。
两人此时虽没有说话,那掌心却在传递着温热。他的手已经这样大了,热到有些发烫,将她的娇柔紧紧包裹。阿阮的眼神渐渐缓和下来,钟景宸松开她的手,复又轻轻摸索着与她十指相扣。
这一隐秘的动作,早已落在了钟濯含眼里。
这时,仍然身着白布衣的沈悠仇从席间歪倒着站起身来,那头长发也仍用根木簪随意束着,只是今日齐整了许多。众人看他,只见他高举起一杯酒,朗声道:“今日皇上圣诞,山人恭祝皇上福寿万年,江山永固!”
说完,饮尽杯中酒。
接着又道:“趁着酒兴,山人突然得诗一首,特献今日之盛宴!”
“好!”众人欢欣喝道。
钟景宸和阿阮也看过来。趁着这个间隙,他悄悄看向她,见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才稍稍放下心来。
诗罢,沈悠仇朝众人拱手:“献丑,献丑。”他不经意对上钟濯含的目光,又很快看向别处和别人侃笑,假作没看到。
欢宴直到深夜才结束,众人渐渐散去。
阿阮正要回承梧宫,就被钟景宸追上来。
“阿阮,朕送你回去吧。”他看着她。
“嗯。”阿阮点头。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皇宫很安静,宫人们也很安静。
彼此各怀心事,这一段路,今天似乎格外长。
终于到了承梧宫。
两人下了轿辇,站在承梧宫门口。
他的双眼看向她,那眼里的深情似乎被今夜的酒调得更浓了。
他期待着她能说什么,可她到底没有开口。
“阿阮,今晚……”他说道,随即又顿了顿,“……最近夜里开始有些凉了,早点歇息。朕……先回去了。”
他说完,却未见走。
直到听到她的轻轻一声“嗯”,他悬着的忐忑不安的期待的心,才坠落下。没有了犹豫,他快速转身离开。
他怕,怕自己再也忍不住。
*
承梧宫寝殿内,暖香缭绕。
静静的烛光下,阿阮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默默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美人,雪白的肌肤被铜镜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泽,如绸缎般的长发从肩头垂下,就算毫不装饰,也足以令人心动神往。
她抬手抚上脸颊,那指尖似乎还残存着他手掌的温暖,似乎还有他的味道。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心里似乎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失落——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想到今夜宴会上那个娇艳撩人的美人,她的眼中露出一丝黯然。她垂下眼,不再看镜中的自己,起身离开了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