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一生,根本无法塞进一个小小的故事里。
人面树,是夭折婴儿的神。
那些还未出世的孩童,那些不幸短寿的幼儿,它庇护着还懵懂的他们,从此世走向彼岸。
只是,在送走不计其数的亡灵之后,它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天命。
就像那些孩子的家长所哭诉的那般——
如果世上必须有不幸降临,
为什么是他们呢?
那明明只是些无辜的孩子啊。
偶然的一次机会,它收到了一位母亲的祈祷。
那个母亲因为不舍她早逝的孩子,便请法师将它做成了古曼童。强行留下早该离去的亡灵使得那个孩子变成了诅咒般的存在,那位母亲也因此被诅咒的怨念吸干了生命。
虽然人们都说转世轮回,但转世之后,那个人究竟还是曾经的那位吗?全新的生命,全新的记忆,就像一艘忒修斯之船,即使完全一样,他也是一个新的个体。
所以,那位母亲并不后悔。因为她的孩子依然‘存在’于世间。她只是在弥留之际向人面树祈祷,恳求它能照顾她的孩子。
即使代价会是她的灵魂。
有了信徒,就有了神。
从此,人面树开始用培养咒胎的方式,来‘挽留’那些逝去孩童的灵魂。它做得小心翼翼。吸取人类日常的怨气,把它作为养料,哺育婴孩的亡魂。让它们转为咒胎,以另一种身份降生于世。
直到一天,人面树遇到了一个头顶有条很明显缝合线的男人。
男人饶有兴味地评论了它的实验,并给出了很多老练、可靠的经验。
人面树觉得自己遇到了同道中人,便向他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为什么偏偏是这些无辜的孩童遭遇不幸?”
男人回答:“有些痛苦就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没有征兆,毫无缘由。但人类不信,愚蠢的理性让他们总想寻求个为什么。所以我告诉你,这就是命。他们命该如此,就如同蝼蚁的命运就是被践踏,诅咒的命运就是被咒术师消灭。这样,你能认命了吗?”
人面树不能接受。它要保护它的‘孩子’。
“好巧,我也是一样。”头顶带缝合线的男人说,“所以我准备复活诅咒之王。他能让你的‘孩子们’幸福地在阳光下生活。只不过,这件事里,你和你的‘孩子’也要贡献一份力量。”
“用生物的鲜血喂养,让它们早日成为更强大的咒胎。越早诞生出强大的诅咒,宿傩的力量便会越早复苏。”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用无所谓的语调揭示了羂索的谎言,“那男的是这么告诉你的吧?而且,最初你因为不忍心,选择用猫狗的血,他还特意来告诉你没有用,让你用人类的血来催化诅咒,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人面树大惊失色。
“很简单。因为你被他骗了啊。”二十八岁的五条悟露出一个极为恶劣的笑容,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反派,“羂索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试探‘我’。真人的诞生算是‘意外之喜’。宿傩根本不在他这次的计划中。而你——你和你所谓的’孩子们‘,是这场棋局里的弃子。”
人面树知道自己败局已定。他面如死灰,不再挣扎,等待着死亡降临:“五条悟,你过于强大。我本无意与你为敌。只可惜,我有我的立场,而你有你的阵营。虽然我输了,但羂索还会继续。你选择庇护人类,希望你未来不会被人类背刺。”
“羂索?”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人面树,你算是个可敬的对手。但羂索,他只是个只配躲在阴影里的烂泥。所以他绝对不会赢的。你放心。”
然后,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用一发‘苍’,彻底摧毁了人面树在雾境之中的整个身躯。
白雾之外。
十七岁的夏油大人出手,召唤出特级咒灵裂口女,瞬间将战场中心的红色枫树撕了两段。随着枫树的轰然倒塌,众多改造人就像失去指令的提线木偶,纷纷倒在地上。
“是个特级诅咒。”十七岁的夏油大人对站在他身侧信任地闭着眼睛的十八岁五条悟说,“它被你削到仅剩最后一点血,现在已经被我解决了。”
现场的确如此。
其他两个罪魁祸首,羂索和真人,早已在夏油大人赶来时,随着人群骚乱而撤离。而‘窗’的人忙于封锁现场,也没人注意到底有几个诅咒参与了这次屠杀。
“不愧是老子!还有杰!”放松下来的十八岁五条悟,一点儿也没有刚刚嗜杀的气势。他身体一歪,像个放松下来的猫饼一般,轻车熟路地靠在夏油大人身上,“真是累死了!晚上要给老子买草莓大福来犒劳我。”
“哈哈。”夏油大人按了按鼻梁,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嘴上却纵容地回答,“好。”
“话说我刚刚看你好像状态不太好?”十八岁的五条悟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想要瞥一眼脸侧的夏油大人。“是学习太累了吗?”
夏油大人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没什么。这两天没睡好而已。”
“哈哈哈,少了我的陪伴,你睡不着了是吧?”十八岁的五条悟开心地笑着,调皮地用睫毛蹭了蹭夏油大人的掌心,“要不要悟大人我大发慈悲,陪你一起读大学?反正家族的事情我也差不多接手好了。”
“修先生有这么说过吗?”夏油大人反问。
“他告诉我看谁不爽,就直接干掉。反正我是五条家家主,有任性的权利。”
夏油大人也笑了。笑过之后,他揉着额心轻声说:“悟,如果有一天,当我不再是我……”
“嗯?”五条悟没听清,却摸索着按住夏油大人的肩膀,凑过来想吻夏油大人。
“算了,没什么。”夏油大人露出释然的笑容,纵容地侧过脸,给自己的大猫一个奖励的亲吻。
雾境之内。
处理完人面树的二十八岁五条悟看到我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投影中的景象,也好奇地大步走来,歪着身体,和我一起看。
直到他看到十八岁的自己和十七岁的夏油大人接吻,立刻手忙脚乱地挡住了我的眼睛:“哇,小孩子看大人亲热,是要长针眼的!”
周围的白雾渐渐散去。
投射现实的镜面也消失不见。
“走吧。”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用挡住我眼睛的姿势抱起我,语气轻松地哼着歌,“回家喽!”
走了几步他又不怀好意地教唆我:“乖女鹅,今晚你去买个胡萝卜吧,煮熟了放到‘我‘的碗里。如果‘我’不吃,就告诉他,那是为了‘我’眼睛好。一个好爸爸怎么能忍心忽视女儿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