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不并是真实的我啊,母亲。”夏油大人苦笑了一下,“您曾说过,为了不吓到其他人,我应该隐藏自己的咒力。因为我比他们强大,所以不应该计较他们对我的排挤,甚至该去保护那些弱者,因为他们看不到诅咒,而我能看到。但这样……真的正确么?”他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语气渐渐变得冰冷,“看不到诅咒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能看到诅咒的人眼中的世界,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是招致灾祸的异端。母亲,在您的眼里,我也一直都是个怪物吧?”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忧郁地看着夏油大人。客厅里一时安静极了,只有那只梗犬围着我和美美子嗅来嗅去,被美美子用手哄走,不服地汪汪叫了起来。
沉默片刻,夏油大人转过脸,转眼又恢复了虚假的笑容: “既然您身体安好。时间不早了。我的两个女儿您也见过了。恕我先告辞了。”他走向我们,左手牵住我的手,右手拍拍美美子的头,示意我们走向玄关。
“阿杰……”女人犹豫了一下,出声挽留,“别再赌气了。妈妈知道你很辛苦,但你父亲也很辛苦。他为了你放弃了去日光市当银行行长的机会,就是为了能让你在东京接受最好的教育。结果你突然一意孤行地要上一个我们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宗教学校,你让你的父亲怎么能接受呢?就算是伪装也好,向你父亲认个错,他会原谅你的。这里毕竟也是你的家啊。”
“……你们果然理解不了。”夏油大人闭了闭眼,“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就像小时候,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那些看不到诅咒的……”
突然响起的钥匙开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房门随即打开,门外是一位身材魁梧、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他看到夏油大人时也十分惊讶,随即冷哼一声,仿佛没看到身前这个人一般,目光越过夏油大人、径直询问客厅里的黑发女人: “他怎么回来了?”
“阿杰他……”“打扰了,我这就走。”女人的话语和夏油大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我和美美子已经穿好了鞋,却因为那个中年男性挡住了出门的路,不知道是否应该绕过他离开。
“站住!”那个男人听到夏油大人的话后,突然勃然大怒,“你就是这么和你父亲说话的?”
“不然呢?”夏油大人面无表情,冷漠地回复,“您还希望我怎么做?”
男人没纠结于此,手指指向我和美美子:“这两个孩子哪儿来的?”
“她们是我的女儿。”夏油大人把手搭在我们后脑勺,语气坚定。
“你的女儿?”男人嗤笑了一声,“你才多大,就有女儿了?不会是从哪儿拐来的孩子吧。”
“她们就是我的亲女儿。”夏油大人丝毫不让。
“送到救助中心。你还没有能力抚养其他的孩子。”男人颐指气使,态度十分强硬。
“不可能。她们和我是一样的。我绝不会抛弃她们。”
“和你一样。是个怪物?”男人又冷笑一声,俯下身摸了摸跑过来摇尾巴迎接他的花白色梗犬,“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来得让我省心。”
“那您为什么还要生我呢?您去生一条狗就好了啊。”夏油大人也冷笑了一下,尖利地反问。
“至少狗都比你懂得感恩。”男人抚摸着那条梗犬,头也不抬地说。“你在那所宗教学校就学会了与父母顶嘴?”
“至少我从那里知道了我的能力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情。不是我不正常,而是你们无知。”
“疯子都是这样说的。正常人没有像你这样的。夏油杰,你不正常,自己却不知道。”男人讥讽着贬低,刻意凸显自己的权威。
“随您怎么说。我不正常,但这和你也没关系。我已经不需要你抚养了。我的女儿们也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你翅膀硬了?”男人抬起头,手指指向我们,“我再说一遍,这两个孩子你给我送走,想养自己生去。我的孙女只能是正常人。”
“那您这辈子是没机会了。我是个同性恋……”
“混账!”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突然站起身,扬起手臂狠狠地抽了夏油大人一个耳光。“你自己不知道羞耻,还多带回来了两个小怪物,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家是异类么?!”
“你说我可以。”夏油大人抬起头,脸上红色的指印清晰可见。他的眼神阴冷,手指开始凝结咒力,“但你再这么说她们一句试试!!”
见情况不好,我赶紧扑上前,死死拽住夏油大人准备发动术式的手臂:“夏油大人!”
那男人看到撕裂空间的黑色虚影,也是被吓了一大跳,惊疑不定,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趁这个停顿的功夫,我拖起夏油大人的衣服,努力将他扯向门外。夏油大人并没有抵抗,反而像知晓我的心意般反手握住我的手,准备带我们离开。
男人后知后觉地从惊吓中回神。下一刻他便冲夏油大人的背影喝到:“站住!你要是敢这么走了,之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您随意。”夏油大人却没有丝毫停顿,只在关上房门前微微偏过头,质问客厅里一直保持沉默的黑发女人:“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回来呢?” 他露出一丝苦笑,“您也看到了,我生来就是个怪物,并不属于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