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就是天天照顾我的人,也是我的老师。”
所以,那真的只是个被无污秽污染的普通的长老?
司寇鸾没有说话,将手搭在了梳妆台上,凌白玉般的指尖轻轻叩击着,秀眉微皱。
难道是他想多了吗?
景星灼不知何时拔出了佩剑,寒光一闪,剑尖瞬间出现在了商凌珂眼前。而那剑体则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忽明忽暗、明灭可见。
他牙齿磨了磨舌尖,忽而露出一丝痞笑,可嗓音略却夹带了丝丝厌恶,他道:“他?呵,是祂吧。”
少女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这个凶巴巴之人是何含义。
男子偏头,目光犀利:“换个说话,其实也是你吧。”
司寇鸾乍一瞬没明白师兄在说些什么,但是很快清醒过来,如梦初醒。
他后退了一步,警戒地看向商凌珂。
*
商凌珂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她顺着司寇鸾的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和身体。
在她惊恐的眼神里,她身形一点点变得虚幻,影子则一点点实体。就这样,影子变成了人,人被替换为影子。
那张空白无面的脸上来回咕蛹着,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直至一点点生出来那五官。
空洞的眼眶、下扬的嘴、上挑的眉毛、怪异的鼻子……
到最后,幽绿的眸光从她的眼眶里进射,像藏身于黑暗中的野兽,洋溢着阴森的光芒,徘徊着诡异的幻象。
祂那雌雄莫辨的声音古怪扭曲,好似隐藏着一些悄无声息的呢喃。
那是正常语言无法表达的诡异语调,每一个听见它的生灵都感受到了理智的裂隙。
祂说:“你终于来找我了。”
疯狂在司寇鸾的心中悄然滋生,意识也逐渐停滞,如同被细丝缠绕,错综复杂;若那蔓延的黑色沼泽,埋没他所有的思维。
越是挣扎,泥足深陷。
污秽、不可名状之物、祂、不可直视……影影绰绰间,青年七窍流血,凭借着仅有的意识封闭了五感六识。
思维得以逐渐转圜。
所以,商凌珂,她或许是家族里仅存之人,可她竟在无意间成为了古神神降的躯壳。
上三天的这群人知道吗?
废话,她被囚禁在这里数不清多少年,师尊他们肯定知道。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养虎为患?
还有,祂认识自己吗?什么叫终于找祂了?
男子讥诮地瞥了眼封闭五感胆小逃避的小师弟,又将目光移至眼前的怪异少女。
那山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眼眸漆黑,氤氲着幽色,宛若漩涡翻涌,一眼望不到头。
他直视着眼前的怪物,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你是哪位?那么迫不及待来送死吗?”
司寇鸾怕疯掉,只敢轻微解除对五感的封闭,正好捕捉到师兄的这句话。
原来如此啊,自己怕不是傻了,眼前这个可以用“祂”来称呼的人,肯定是奔着景星灼来的。
他就是一弱小、可怜、无助的云雾仙阁弟子,除了天宸仙尊的灵力传承,能有什么可被祂觊觎的。
“风鹤尧那个家伙,以为自己死了,将我们挡在结界外,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们这群蝼蚁了吗?”
司寇鸾惊讶地注意到,“少女”弧度怪异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语言无法用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来描述,可他却听懂了。
司寇鸾的识海沸腾,他强忍着那病态、异化、抽离的情感,躲在阴影处,听那旁人终其一生都了解不到的秘辛。
风鹤尧,陵江风氏……他那有关帝君大殿的记忆被唤起,这是西华帝君的真名。
“富媪。”景星灼已然猜出来者的身份,他挑眉,“如果我没猜错,在这结界内,你奈何不了我。”
他右手拿剑,剑指苍穹,左手拂过剑柄的每一处花纹,像是在欣赏,声音也回荡在这小小洞穴里。
“湛卢,仁道之剑,虽然锋渊那个老家伙赐我此剑别有用心,但我还挺喜欢它。”
“听闻它曾斩过奸邪,杀过仙君,而那剑尖下的无辜亡魂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又要多一位神明了吗?”
湛卢剑微微颤抖着。它在兴奋,因男子的话而兴奋。
斩神……多么令人愉悦的字眼啊。
跟着景星灼时间久了,剑灵也变得疯狂。
司寇鸾暗自佩服,作为天道钦点的救世主,景星灼在挑衅古神方面有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勇气。
富媪?
别称“至暗者、徘徊之暗、毁灭之眼”,青年联系之前看过关于古神的古籍,识海闪过他曾见过的那只巨大的、一眨不眨的眼睛。
杀死古神?怎么可能……最多杀死祂借以降临的躯壳罢了。
祂是终极的毁灭,是古老之夜的永恒空虚与沉寂。
祂是毁灭之眼、蔑视之眸。
哪怕当大地死去、生命消逝、群星熄灭之时,祂也不会死。
*
景星灼向来不喜欢拖延时间,他的动作总是干脆利落。他旋身一跃而起,长剑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轨迹,宛若游龙。
就在剑尖要触碰到祂的那一刻,“少女”苍白地笑了,绿眸流光四溢,祂融化成一团黑泥,黏糊糊的黑色粘液在地面匍匐前进,转瞬间出现在男子身后。
一双黑泥化成的大手就要将他狠狠拍下。男子余光扫过,他身形犹如流光、犹如鬼魅,侧身闪躲,终是擦着那攻击躲了开。
“景星灼,小心!”司寇鸾睁开双眼,想要提醒一下男子,可视线刚与那“少女”接触,瞬间口吐鲜血头痛欲裂。
密密麻麻的不可名状之物追随着他,他的脑袋几近撑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