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灯盏一闪一灭的,细细看去,它的灯光并不汇聚,而是分散的,杂乱的,像囊萤。
时不言尽量忽略手里直往肉里钻的疼痛,在手不受控地抬过眼前之际,仔细观察着。
就在他以为要被寄生之际,刚想使用替身偶,高抬的萤灯却被举至了他的耳畔,它的灯壁震颤着,闪烁着,发出了细小的嗡鸣。
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在灯壁紧贴他皮肤之际,他才真正知道,那震颤代表着什么。
它在说话……
它的每一次闪烁,都是在说着,救救我……
他身侧的其他斗篷也纷纷围了过来,纷纷诉说着它们的孤独。
千百年来,无人知晓,它们所处。
那些手捧的灯盏里,是一个个被困住的俪浮百姓的灵魂。
祭祈巫女被他们放逐,使得俪浮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无神之地,他们的灵魂无处安息,只能生生世世困在这里,赎着生前的罪孽。
那些闪烁的萤火,是他们跳动的心脏,它生前是他们命门之在,死后却成了困住他们灵魂的容器。
他们好像离生前的日子很远很远了,可遥远的不是时间,而是他们犯下的,无可挽回的罪行,于是他们生生世世,被困在自己的心脏里,不得安息。
我该怎样拯救你……
时不言的双手被占据,只能用他的侧脸轻轻碰触那微弱的荧光,它们明明灭灭,好似马上就要熄灭了。
贪欲给他们带来了永生永世难以磨灭的教训,他们的罪孽早该在漫长的光阴里赎清了,可如今祭祈巫女不知所踪,他们依旧被困在这里。
这个世界,不是祭祈巫女的执念化作的,而是这些无处安放的灵魂,无数次地在向外界祈求自由。
他终于厘清了思绪的乱麻,紧紧攥住了唯一的破局之处。
于是他决绝又笃定地,将手里的那颗心脏,按上了他的眼睛。
轻微的刺痛过后,他再次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他看到无数的丝线飘荡在虚空里。
他们的源头,是一脉金色的河流,浩荡的河水流向了所有的分支,变成了无数丝若隐若现的金线。
时不言朝着源头的河流飘去。
他的灵魂飞升脱离,飘荡在这奇幻之境,像一尾鱼新生在海里,他感到前所未有轻松,好似脱离了肉身的桎梏。
他很轻易地就抵达了源头的河流,随即,他看见了这片土地灾祸的伊始——一株沉眠的火棘被一颗陨落的陨石带来此地,随即开始在这片土地扎根落地。
而正是那颗流星,给此地带来了生机。
巨大的冲撞力让这里几乎所有的火山都喷发了,炽热的岩浆覆盖了绝大多数的裸露岩石,火棘随着那颗碎裂的陨石一齐深陷地底。
不知过了多久,炽烈的岩浆流经它的所在地,将它从无尽的寒冷冰封里唤醒,它浸泡在无边的黑暗里,静默地扎根、发芽。
火棘生长是极为缓慢的,特别是此时此地并没有产生所有生物都赖以生存的东西——水源!
是的,此地还仅仅是一个没有任何活物的死寂之地。
约莫过了几万年,火棘终于冲破了地底,第一次接触到生命的甘霖,满覆的岩浆早已在漫长的时间里冷却了,形成了分散的陆地,还有凝集的海洋和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