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汝恭又敲了些代码上去,而后,她摇摇头,“但不应该一点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吧……”
“或许你们对于样界的研究,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成熟。”蔚迟野说道。
柏汝恭摘下眼睛,揉了揉鼻梁,“你确定那人是样界偏移的关键?”
“我在样界里待了很长时间,知道什么是正常的,什么不正常。而那个个体,绝对和正常沾不上边。”蔚迟野说道,“他的记忆不受循环的重置影响,肉|体也不受自然法则的约束。”
“听起来确实有问题啊。”柏汝恭道,把眼镜戴回去,抻了个懒腰,“唔……看来,只有等方先生再派人进去,才能弄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了。”
“……你觉得……”蔚迟野突然发声。
“什么?”柏汝恭没太听清,问道。
蔚迟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人,问道:“你觉得方先生会怎么处理葛马这个个体?”
“不知道。”柏汝恭说道,她想了想,补充,“不过无非就是消除他的存在,或者把他赖以生存的环境都毁了呗。”
“这样啊。”蔚迟野说,垂下眼睛,盯着一个没有一丝尘埃的角落。
“没关系。到时候,你回避就好了。”柏汝恭说道。
“我有什么需要回避的。”蔚迟野不以为意地说,将两只拳头交握在一起。
柏汝恭耸了耸肩,“如果我们解决了异常,那意味着样界将继续循环下去。你所经历的所有过去,都将化成泡影,只有你一个人还记得。”
“这无所谓。”蔚迟野说道。
柏汝恭盯着他,那镜片下面的眼睛明亮,有种探究的意味,“真的无所谓?你看上去没那么无所谓。”
蔚迟野皱着眉,说道:“那个世界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柏汝恭道。
“不是我如何认为,事实就是这样。”蔚迟野道,两只拳头更紧地握在一起,“为了维系我在样界中的精神稳定,程序对我的意识进行了加工,对吧?而我现在已经离开了样界,它对我意识的影响也在渐渐消失,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
柏汝恭困惑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实验者,说道:“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加工……”
蔚迟野解释说:“就是为了让我的意识稳定,而在我脑海里施加的催化剂,让我能切实地投入——”
“啊?”柏汝恭发出疑惑的声音,“我不记得有这么一道工序。让你的意识进入样界已经是高风险操作了,怎么可能在这个基础上再施加什么催化,那才会导致你精神崩溃呢。”
蔚迟野眨了眨眼,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我是说,人类想要完全融入一个虚拟的世界是不可能的。想要做到这一点,必然需要一些强制的催眠手段。”
“什么虚拟世界?”
“我是指样界。”蔚迟野解释说,他咳嗽了一声,感觉嗓子也有些干哑,那让他说话有些艰难,“对那些个体强烈的感情也是一样的道理,肯定是在什么的催化之下才会产生。柏姐,或许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你干嘛一直‘个体’、‘个体’地称呼那些人?”柏汝恭的眉眼有些严肃,打断了他,“他们是人,你对他们有感情不是很正常?”
“我的意思是,那些感情太真实了。”蔚迟野挥舞自己的手臂,尽力解释,想让对面的人明白他的意思。指尖有些冷,踩在地面的脚也有些冻得发麻,不知为何,热量好像在从身体里急速地抽离,“按理来说不应该是那样,那不对劲。”
“怎么就不对劲了。”柏汝恭突然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一只手拄着自己的脸,穿着白长裤的腿一条翘在另一条上面,“难道你要说,样界里发生在你身上的事,都不是真实的?”
“当然不是。”蔚迟野说道。否定的一瞬间,他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有点恶心得想吐,他把这种感觉归咎于实验刚刚结束产生的不适,“那只是一些残留在我脑海里的数字画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就理解成,那些经历属于‘杜光欧’,并不属于我。”
“但你就是杜光欧啊。”
透明的舱室安静了片刻,只剩下电脑运转的嗡嗡声。
舱室外,实验员的身影来回走动着。
蔚迟野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太冷了,怎么会这么冷?手脚都冻得发疼。
可是喉咙和胃部却焦灼,让人难受至极。
脑袋里也昏昏沉沉,思绪笨拙地粘滞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