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我就……呃,通过一些方式找到了问题的所在,那就是贵人。是他在翻来覆去地砍自己,导致这个世界的时间停滞了。我制止他,他还跟我生气了,可是救不回来的人就是救不回来……”
说到这里,葛马停顿了一下,像是一时陷入沉思。不过,片刻过去,他的话匣子又敞开了。
“他那样子还挺吓人的,混身是血,拿着剑不管不顾地往自己脖子上抹……但其实这样死亡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管是那次导致他远征队团灭的征程,还是甾染的尖兵选拔赛,又或者在摄文戈首准备室去救大元帅的时候,再近一些,就是刚才在枪林弹雨之中的挣扎……”
听到这里,董莉莉不由侧目,看着旁边若有所思的西索人。男人话中提到的一部分经历,她并不熟悉,而且,她也不认为葛马会对那些事情有所了解,于是她朝他问道:“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他重复了一遍,像有些没反应过来话题为什么来到了自己身上,“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解释了这么多,莉莉,你这下该彻彻底底相信我了吧,贵人他真的真的不会死。”
董莉莉不置可否,只是问他,“如果哪个瞬间,他失去了那个所谓的能力呢?”
“失去能力?不会吧……”葛马眨巴了几下眼睛,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似的,但转瞬,他顿了一下,回忆起来什么一般,低声说道,“……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也不是最初就有这种能力,是这个轮回突然……”
“轮回?”
“不,没啥。”
“……”
“……”葛马为掩饰什么一般咳嗽了一声,有些心虚地看着一旁的溪水,可溪水不太给他面子,调了个弯往另一边流去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离那时不时传来枪声的军营越来越近,可董莉莉还是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
葛马安静了一阵子,按捺不住似的又开启了话题,“莉莉,你不觉得他其实挺冷漠的吗?”
“谁?”
“贵人呀。”
“我不觉得。”
葛马一声叹息,“哎呀,可是,我有对比,难免会这么认为。我总觉得这个他,非常地……超脱。该这么形容吗?我不确定。但我总觉得,他和我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而是别的一些什么地方。贵人总是看着远方,向往着不知名的地方,莉莉,我时常觉得,他并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男人的话一窝蜂向董莉莉袭来,她被悲伤和痛恨折磨的脑袋总是要反应一阵,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那些控诉般的话语钻进耳中,她被动地回忆了一番,葛马所说的话,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比如杜光欧总是望着漫天风雪,在所有人都厌恶严寒的时候,却说他最喜欢冬天。
比如在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别人都无比慌张的时候,只有他的目光坚定,像是种生命燃尽般深沉的凝望。
再比如,有些时候,他会发呆,看着天空或星空,像想要离开大地。
她还记得远征队抵达远海的那天,那个男人看着海平面,背对着所有人,一个上午都那么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就这么回忆了一番,董莉莉依然对身边同行的人说道:“不,葛马,你说错了。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在乎着我们所在乎的事情,从来没有变过。”
葛马嘟囔了一声,声音弱下去,“可能你说的对吧,或许是我感觉错了。”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一阵声响,那是从未听过的号角声,它从黎军的驻扎地传来。
董莉莉望过去,只见大地很平静,天空很敞亮,只有熙熙攘攘的微弱声音源源不断传来,那是人与人之间的流血与磨擦所产生的隐蔽声响。
战争似乎要结束了,刚才那声长鸣的号角就是胜利一方的宣告。
于是加快了脚步,她急于回去,想知道是谁赢了,杜光欧有没有获救,还是被人带走了。
“莉莉……莉莉。”
葛马被她甩在后面,叫了她的名字好几次,可她使终没有停下。事到如今,无论男人说什么,都不会打消她前进的念头。夜明、光欧,他们还在等她,她必须尽快赶回去。
走着走着,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走出一段之后,突然感觉自己的脚步声孤零零的。
她疑惑地回过头去,看向后方。葛马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在了一株在寒冷的石头缝中奋力生长的野草旁边。
男人注视着她,对她说:“莉莉,接下来的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