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自己吗?
不,不可能,杜光遗已经不在了。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和那个葛马一样,只是一个没有实形的幻影。
对面的场景依然在继续,剧目在上演,两个人似乎都看不到这里的杜光欧一般,继续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红头发的男人说道:“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你看,这是上一个轮回的你的留影。听到自己说的话,你还不肯相信吗?”
杜光遗盯着杜光欧的方向,表情有些讶异。他的视线穿透过去,像在看远处的某种东西,“这的确是我……这是怎么做到的,葛马?”
红发男人嬉皮笑脸地说道:“神奇吧,这是一种叫做录像带的东西。用摄像机拍摄画面,然后,所有的影像记录就能够保留下来啦。”
杜光遗回过头去,对那个红头发的人说道:“这段……影像里的我,好像和我不太一样。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我说啦,那是上一个轮回的你。”葛马答。
杜光遗的模样若有所思,却并不怎么吃惊,“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确活在一个不断重复的世界上?”
“是的。”葛马说,他的表情有些忧伤,“很遗憾,的确是这样。”
“这轮回什么时候是个头?”杜光遗问。
葛马数着自己的手指,就好像通过那十个指头能数过来似的:“我算算啊,从我醒过来开始,到现在,大概过去了……七八百次轮回吧?我记不太清了,你突然这么一问,我可能得翻翻以前的记事本。不过……是的,不管是七百次还是八百次,世界总是不断这么重复着。”
杜光遗问道:“而你从最开始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倒不是。我醒来的时候,大寒潮已经过去了,元城的大洪水也过去几十年啦。我对大寒潮之前的旧世界有一些记忆,但明显,我不是在创世之初醒来的。”葛马耸耸肩,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也没有细细推敲过,“所以,光遗,看到这些,你现在肯相信我了吧。别惦记着回血皑去了,我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就算你回去……也挽救不了什么了。”
杜光遗的模样有些沉重,他低下头来,目光中有闪动的复仇似的黑火,“不……父亲因黎礼而死,光欧也在远征归来的路上被她的人所杀害,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必须为他们报仇。”
葛马劝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报仇的心情。可是你相信我,我知道你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像以往所有轮回重复的那样,你也会在和黎礼的对抗中战死。那是……绝对没有必要的。”
杜光欧在一旁听着,陌生的故事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兄长说自己被黎礼杀害了?明明他还好好地活着,而被黎礼害死的,分明是对方……
转瞬之间,杜光欧好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现在,在他眼前的,不一定是这个轮回的杜光遗。
这个轮回的杜光遗,无疑已经死去了。杜光欧已经无数次确认了对方的死亡,那天在黄王圣祠所经历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这么说,这里的幻影,并不是这个轮回中某一刻发生的事情,而有可能是……以往轮回的幻影?
可是为什么,以往轮回的事情,能够在这里投现。
等等,这种现象……是不是可被称之为“残留”?
这个轮回中,出现了上个轮回的东西,这便是一种残留。
虽然不知道是如何产生的,但是,身上肩负的任务终于出现了一丝可寻的线索。
残留物影响了样界的循环,他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被派进来的。
摧毁这些残留,让以往所有轮回的记忆在这个世界上磨灭,让循环顺利地进行下去,然后,那个名为“蔚迟野”的自己就可以——
“我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杜光欧一滞,兄长的声音传进脑海中,使它变得空茫一片。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和眼前的人对话,但是,下一刻,又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徒劳。
他晃了晃脑袋,向后退去,远离那个正在说话干扰他的人,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些。
继续想刚才的事情。
继续想刚才的事。
刚才想到哪了?
他应该顺着之前的思路想下去,那是有关于……
“但是,我依然要为父亲和弟弟报仇。”
杜光遗坚定的声音响起来。
杜光欧捂住自己的耳朵,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直至撞在洞穴的山壁上。
别分心……
那是幻象。
一个挥之即散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