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蔚迟野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敢违抗父亲的命令。但现在,他敢这么做。倒不是说因为有了后盾之类的,只是他知道,就算违抗了也没什么,并不会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蔚迟野向前倾身,捏住了驾驶位的座椅,皮革在他的手下吱嘎作响,“我说了,去中立医院。”
司机沉默了半晌,墨镜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同意了,“……行吧。”
轿车上了路,跟着前车走了一段路程,而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司机猛地往右打了一把方向盘,离开了尾随头车的路线。
就这么行驶了一阵子,一个电话打进了司机的手机里,他接起来,语气顿时有些慌张,“是的,老板,是您儿子说……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蔚迟野全程听着,但是他不为所动。
司机把车开到了左转道上,一改刚才恭维的模样,颇有些潇洒地说:“没办法,这是老板的意思。”
左转道是红灯,车子停在了路上。司机点了根烟,不管车上是否还有其他人,就那么抽了起来。
蔚迟野盯着窗外看了半晌,突然,他伸手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车门。
司机回过头来,模样有些震惊,“你干什么?”
此刻,蔚迟野已经从车上走了下来,在宽阔的马路上,他避开车辆,一步步往人行道的方向走去。
司机并没有追上来。余光中,蔚迟野看到他把车辆停在路边,开门走了出来,靠在主驾驶的门上,看着蔚迟野的方向,又开始打起了电话。
“……追不上啊,老板……”
蔚迟野听不太清,但猜测对方是把当下的状况汇报给了父亲。
无所谓。现在谁来也阻止不了他前往中立医院。
距离医院没有多远了,而且身上也没钱,他便没有选择其他的交通方式。
如今是五月,天气有些炎热,稍微走得快了些,身上就开始出汗。
但他丝毫没有放慢自己的步伐,对奶奶的担忧和思念占据了所有的心神。
那是他最亲近的家人,也是陪伴他长大的人。
他想见她,虽然上一次见面是在二十天之前,但因为进入了样界一趟,他感觉自己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不过多久,中立医院便出现在了视野里。他走进建筑,在前台办了手续,来到二层,匆匆赶到奶奶的病房前。
但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犹豫了一阵子,跑去公用洗手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仪容,确保它看起来还正常,以免让奶奶担心。
都检查好了,他这才又回到病房门口。
蔚迟野轻轻推开门,室内的窗户是开着的,窗帘轻轻地吹动,它看上去十分的轻薄、柔软。病床上,躺着一个闭着双眼的老人,她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擒着一本没看完的书。头往一遍栽去,像是在看书的过程中,无意间睡了过去。
蔚迟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而,就像心有灵犀一般,无声地思念传递给了对方,老人在他的注视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迟野。”看清了来人是谁,老人朝自己孙子的方向颤颤巍巍伸手,呼唤着他。
蔚迟野赶忙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奶奶,你感觉怎么样?”
老人发出绵长的呼吸,“都挺好的。迟野,你的事情都忙完啦?”
蔚迟野摇摇头,说道:“还没有,只是我突然想来看看你。”
老人指了指他身后,“坐吧,那里有吃的东西。”
蔚迟野看过去,只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大花篮,里面摆放着水果食物。大概是有人来探望过。
他把它拿过来,想从里面找点奶奶能吃的东西,老人家的胃口越来越差,怎么能让她多吃些东西就成了他这阵子主要关心的内容。
水果篮里面有一个塑料袋,他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塑料盒,塑料盒里装着挤压在一起的饭菜。
他皱着眉头,将那装着饭菜的塑料盒拿了出来,问道:“奶奶,这是谁送来的?”
老人看了眼,回答他,“哦,是你妈妈。”
蔚迟野将饭盒打开,突然一股扑鼻的煎蛋味道传来,他皱着眉毛,不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味道,也不是因为不喜欢吃鸡蛋,而是因为,病床上的老人对这种食物过敏,如果不小心吃了下去,会皮肤泛红,落泪,浑身瘙痒,并引发强烈的呼吸不畅。
母亲……理应是知道奶奶的情况的。
她知道,但是她不在乎。不能指望一个成天花天酒地的女人做些什么,她们那类人,永没有一颗关怀的心。
蔚迟野和家里唯一的弟弟蔚天楚,虽然体内留着她的血,但是,却是在别人的肚子里出生。母亲不想因为生孩子而身体走样,所以,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别人替她来做。
而从小到大的母爱、关怀,她也鲜少给予。
这样一个女人,蔚迟野不指望她能照顾好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