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阴影中走出了一个人。他披着一头银白色的卷发,穿着干净的白袍,步履轻缓地走上前来,像阵微风一般掠过所有人的身旁。
黎梦对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这个男人像个鬼似,经常一声不吭地出现,顶着他那头花白的头发招摇过市。
此刻,夏未信的表情说不上多好。方才的笑容烟消云散,她紧盯着男人,脸上是无法相信的神情。
对于夏未信的反应,黎梦并不意外。
这个男人还活着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夏未信的表情有些滞愣,她目不转睛,喃喃道:“我听他们说,你死了……”
男人道:“夏女士这么关心我,让我受宠若惊了。”
夏未信说道:“你不是和那个杜光欧在王城里一起被……然后,他逃出来了,但是你没有。”
“我的确没逃出去。”男人道,却不再继续解释下去。
座位上的黎礼来回看了两人一番,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说道:“哦,我险些忘记了。你们两人都在琉城待过,曾经是有过交集的。是吧,白熠?”
白发的男人转向黎礼,回答,“我与夏女士的确有些交情。”
从白熠出现开始,夏未信的视线就没有从他身上扯下来过。
黎梦盯着夏未信,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的反应有些过头了。就像是什么呢,像是什么?她说不好。但夏未信这种反应,还有她脸上近乎失而复得的惊乱,都让黎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难受得不行。
因为难受,所以,一定要把这种感觉排解出去,而她选择以说话的方式,“很惊讶吗?这位白先生啊,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在王城的战争结束后,他找上了母亲,因为清楚自己没有和我们抗衡的实力,便投靠了过来。”
白熠笑着说道:“我记得过程似乎不是这样。”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黎梦挑衅地道,“你显然是害怕了,不然,为什么不继续跟着哥哥?你显然知道没戏。”
白熠不置可否,没有理会黎梦的挑衅,向那更加庄重的黎礼说道:“不过,说到杜光欧……黎夫人,这次出征,我们得做好他会出现的准备。”
黎礼把瓷杯放回桌台上,搓了搓自己的指尖,慢悠悠地说道:“几个月前,我军抵达甾染,可他却赶在那之前跑了,像个小耗子似的。”
“那之后还有他的消息吗?”白熠问。
“他在甾染结识了燕戎真,跟着外交官去北地了。”黎礼说道,不满地叹了一声,“我和燕戎真说过杜光欧的能力,但我不应该说的。我让外交官盯着点,然而他却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以为自己一个人解决得了杜光欧。而后,最近得到了消息,燕戎真已经死在摄文了,我们也因此失去了摄文的线人。”
白熠说道:“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假设杜光欧已经在摄文发展壮大,得到了支持者,他或许也会成为我们前往元城路上的威胁。”
“他又能做到些什么呢?”黎礼似乎并不在意,说道,“他空有那种神力,却没什么真本事,只要放着他不管,他就不会成事。”
“但他是破局的关键。”白熠说,这句话意味不明,“不能避开他,我们需要他。”
“那就是那个红头发该考虑的事情了。”黎礼说道,“我的职责只到唤醒元城,那之后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黎礼起身,端起一旁桌上装酒的瓷杯,绒裘坠落在地,随着步伐在地面摩擦着。她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飘雪。天总是黑得很早,下雪的日子,更是如此。
白熠的疑问不依不饶,“如果我们先遇到了杜光欧,怎么办?”
“那就按你说的……”黎礼缓慢地说着,嘴中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白雾,“抓住他,捆住四肢,堵住嘴,关起来。不杀他,不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黎梦看着自己的母亲,而后者看着窗外。年长的女人就这么保持着那个动作,似乎没有继续谈话的打算。
另一边,一场对话开始了。
是白熠的声音率先传来,它平稳,带着一些笑意,“夏女士,我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们兜兜转转又称为了同僚。”
夏未信轻声问道:“那个杜光欧知道你还活着吗?”
“怎么问这个问题……”白熠摇摇头,坦然回答,“他不知道。”
“我记得你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夏未信说。
“嗯,的确是这样。”
“那你这是……”夏未信犹犹豫豫,声音一再压低,“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