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军:“我等首次攻城时,敌军并未立刻展示他们的武器。直到临近城池后,他们才开始攻击。爆破声不断,地面一度变为沸腾的煮水,将士们在血泊中倒地。那一次进攻,我方损伤惨重,三将军不幸阵亡。二将军势要为其报仇,重整后带二军再攻,全灭。内承与我带着余下的残部撤离,被敌军出城拦截,陷入苦战。然后,五将军,你就来了。”
老将轻描淡写,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每句话下都埋藏着无数将士的骸骨。
“敌军不光有那种强大的武器。”老将说道,他扬头,用下巴尖指了一下燃火的城池,“看到那最上方倾颓的王城了吗?能将坚实的城墙粉碎成那样的东西可不多。照这个情势来看,城里的四军和六军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操他娘的这群王八蛋!”五将军破口大骂,踢了一脚砂土,石子四下翻飞,“豁出去了,跟他们拼命!”
一将军冷静地看着对方,“不要心急。”
“怎么能不急?弟兄们叫那帮王八蛋都杀了,我要去为他们报仇雪恨!”
“……”一将军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出言制止年轻人,转而道,“正面对抗的胜算很小,只有迂回作战还有一丝扳回局势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老将的视线一转,落在眼前无言已久的人身上,“内承,属下有一想法。我军既已处于劣势,那么便就此撤离,给敌军制造溃逃的假象。那之后,应暗中转移至甾染上方的山顶,利用高低落差发动奇袭。”
五将军听闻,眼睛一亮,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内承大人,我愿担任先锋之职!在山顶上,不管是投石还是放冷箭,我定将那些孙子打个屁滚尿流!”
两个将军先后请令,然而,他们面前的内承还是垂着头,像睡着了一样,一言不发。
一将军躬下身子,离近了再道:“内承,趁现在士兵们的战意还未消亡,我们应当立刻动身,耽误不得。”
“大人!”五将军也凑过来,“请您下令!”
古古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燕无,男人还是那副毫无响应的模样,侧颊的线条像是刻在石壁上的痕迹,风吹雨打也不见变化。
静默了半晌,一将军后退了半步,双手在前,行了一个大礼,“属下不能对自己的将士们不负责,逾矩了。”
言毕,老将起身,凛然环视,对其将士高喊,“还有余力的人,跟上我!负伤者向南部撤退!”
五将军见状,紧随其后喊道:“跟上一军步伐,动身!”
两只军队一度混乱交织,又很快集结成型,军流如鞭绳一般紧致有力,往山城南部窜去。
在这大军的正中央,古古眼见众将士如潮水般退去。片刻后,土黄的战场上,只剩下她与燕无二人,以及直属于内承的数十卫兵。
“他们走了……”古古远望着一军和五军离去的背影,说道。她碰了碰燕无的肩膀,指尖下是冰冷的铠甲,“燕无,振作一点,我们最好先离开,这里离甾染太近了,随时可能有——”
“对不起。”突然,那个始终沉默的人开口了。他依然是先前那副姿势,动也没动,像是被什么打败了一般,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古古一滞,看对方的模样,不像是在对她说话。她晃了晃他的肩,试图唤醒没有反应的人,“燕无,起来,我们走吧。”
男人的不理睬仍在继续,他虽然开口,说话的对象却不是眼前的人。他就像一个只会发出特定声响的木偶,又重复说了一遍,“对不起。”
就在古古打算劝些什么的时候,城门口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她抬头看去,只见从甾染的方向跑来一排铁骑,下面是甾染的战马,上面却是那些红白衣装的敌军。
古古心下一惊。敌军又派出人手了!
周围所剩无几的卫兵反应迅速,无需命令,当即集结,向敌军的方向对冲而去。可是两方人数相差明显,结局在最初便已注定。
“燕无,起来啊!”古古向眼前的人大喊,对方依旧没回应。她伸手擒住对方的上臂,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试图将男人从地面上拽起来。对方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硌得她手臂生疼,但她无暇在意,“为什么什么也不做?将军们都走了,你原本应该率领他们的!”
她一鼓作气,将男人的上身扛在自己肩上,沉重的压力让人直不起背来,双腿在失力地发颤。燕无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交了出来,不管扛着他的是否是一个身型瘦小的女人。
古古不敢有一丝懈怠,和背上的重量较着劲,同时不忘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行动起来!没人放弃,你也不要放弃!”
叮咣。
身下传来一连串响声。古古向脚下看去,一个头盔骨碌碌滚到她的眼前,卡进了一个土坑里。那是燕无的头盔,不久前它还被男人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