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马与董莉莉两人被士兵架了起来,面对训练有素的甾染士兵,他们没有丝毫挣脱的力量。只能被拖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渐远不归。
只是,在那最后的最后,在身影彻底消失在白鸣谷之前,杜光欧在那阴森的谷道间回过了头来。
他已经踏离南陆最后一片土地,与他们在关口遥遥相望。
也就只有在这时,在这一刻,当他们站在已经不能跨越的彼岸,杜光欧才第一次回望一直在追逐他的人们。他沉默地注视着,那注视有很多含义。
董莉莉想,她是明白的,她读得懂他的眼神。
他是在说,别过来。
他说,放弃我。
在士兵冰冷的铁甲之间,董莉莉被抬出去了很远。思念之人的身影逐渐缩小,他背过身离去,衣衫的一角是最后留下的画面。
与士兵僵持了短暂的瞬间,下一刻,一根紧绷的弦像是突然断了,董莉莉一下子放弃了挣扎,任甾染士兵挪动她,把她带到任何地方。她的头扬起,看着无云的天,它就如男人最后的眼神一般淡漠。
一阵天翻地覆的颠簸,天空在她的视野里消失了,紧随而至的是黑暗。一股干冷的气味传进鼻翼,有人把她扔了出去,她摔在一片并不坚硬的物体上,低头看去,那是一堆干草。
董莉莉从干草堆上直起身来,发觉自己身处一间木屋之中,葛马也在她的身边,他们被当成闹事者关押了起来。
葛马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似乎刚才被士兵摔得不轻,“哎呦……就不能轻点吗?我也没犯多大的罪吧!”
红发男人向董莉莉凑过来,审慎地环顾周围。这屋子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人,都是些面相穷凶极恶的怪胎,恐怕都是因为冲关而被抓了起来。
“真是邪了门了,好好的干嘛抓我们……”葛马小声嘀咕道。
另一旁,董莉莉将身体蜷缩了起来,她的身体在颤抖,她感觉到冷。并不是因为此刻的境遇,而是因为别的一些什么。之前一直没有这种感觉,前一阵她还沉浸在寻找杜光欧的目标之中,感受不到外界的冷暖。
现在,她知道,她失败了。当看到杜光欧最后的眼神时,她才意识到,他的决定是如何的决绝。
深刻地得知无法挽回时,她只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变形,朝自己挤压过来。
这时候,突然有一件温暖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抬起头来,收获到了葛马关心的注视。
“莉莉,没关系。起码,我们知道他往摄文去了。等回到了牧盟,我会再想办法……”
这是葛马在安慰她,董莉莉知道。她想说,她还不必受到谁人的安慰,他们现在都不好受。但是,一种压抑的情绪让她张不开口,她仿佛被什么击倒了,丧失了浑身的力气,也丢失了勇气。
“葛马,谢谢你。但是,让我一个人待会。”董莉莉道。
“好……好。”葛马十分配合地坐在一旁,不再打扰董莉莉。
这木屋里有许多不甘心的人,他们或想要穿越白鸣谷,被士兵扣押,或伪造凭证,被官兵发现。他们在这里等待着对自己的宣判,宛如一潭死水,失去了活力的象征。
而董莉莉就身处这样的人之中,她感觉自己似乎也受到了一些环境的影响,那些人的气压太低沉,太绝望,闹得她迟迟也不能从低压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身体还是很冷,即使有了葛马的外套,还是很冷。
这里靠近白鸣谷,也靠近横古山脉,从那高山上倾落的阵阵寒流,将山脚下的气温近一步冲刷得更低。
这样冰天雪地的环境中,人们总是愁眉苦脸。对于底层人们来说,只是活下去,就已经花费了太多的心力。
董莉莉不似其他贵族那样,从小就待在自己家园圃的一亩三分地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对外界的苦寒一无所知,她们不知道气温在逐年地降低,她们不知道,她们富足的生活之所以没有被扰乱,是因为人们已经负担不起战争的开销,所以,战火不会降临她们的宅邸。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所拥有的荣华,正在一日日消弭。等到这整个世界都无法抗衡寒冬的时候,等到这天地之间再不适合任何人生存的时候,那温暖的庭园里,也不会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董莉莉不然,她常年游离在外,她看得清,摸得着,听得清楚。
那西陆来的寒风,有灭绝他们的架势。那些来自深海的悲鸣,诉说着冰层的永冻。
无尽的寒夜正在朝他们袭来,这是远征队员们一致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