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雁怒得双眼大睁,道:“你看个什么劲!”
“这上面没有写您愤怒的原因。”杜光欧举着那张纸,正色道,“只有一些愤慨的词语,满纸都是您的不忿。”
杜光欧的冷静与燕雁的狂怒仿若两极,那显得武王失去了镇定,但身居高位者似乎不以为意,他已经爬到了一个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高度,底下的人怎么看他,他都不在乎。
“那又如何?!”燕雁道,甚至有些气乐了,“你当真可笑,你觉得你能理解我的愤怒吗,小子?”
“我想知道原因。”杜光欧道。
“这和你屁大点关系都没有。”燕雁道。
“雁叔,我有求于你,所以,我想解开曾经的过节。”杜光欧道。
燕雁指着杜光欧,话语慷慨激昂,像是燃起了莫名的斗志,只是,那斗志绝非是想要杀掉什么人,而像是要赢一场不能输的对局,“想解开?好啊!让杜义那老家伙亲自来,我把他在牢里关上十年,他再给我磕一百个头,这事才有结束的可能!”
“父亲恐怕无法前来。”杜光欧道,“如果雁叔一定要如此才能解恨,那便由我代为承受。”
“他怎么来不了?啊?真瘸了还是残了?”
“都没有。”
“让他自己来,让那个懦夫亲自来!”燕雁道。
“父亲已经不在世了。”杜光欧平静地说道,像往湖里随手扔进一颗石子,没有丝毫的预兆。
涟漪荡开,抚灭了所有的话语。偌大的厅堂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方才情绪激昂的男人像突然熄了火,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古古看向身边的燕无,后者皱着眉头,模样似乎也是意外。燕无看起来像在努力分析着杜光欧那番话,和那番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侍女们在深闺中待得久了,听了有人死去,只是睁大眼睛,用她们纤细的手挡住嘴唇,像是吃惊不已。不过,那话中具体死的是谁,她们不知道,不关心,也转瞬就会忘记。
侧席上,始终不语的燕戎真此刻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喝他杯里寡淡的茶,将这一幕戏从头听到尾,不插话,不干预,像是在他们之间有一道巨大的玻璃墙,他在另一端,看剧一般怡然,或许在心中将每个细节点评一二。
杜光欧低着头,迟迟未能抬起。而王座之上的人,在良久之后终于有了反应。燕雁再度站起来,走下台阶,伸出手,一把将杜光欧从地上拎起来,把他拉近自己,面对面对峙,他动作毫不费力,男人手臂上斑驳的肌肉还未因沉湎于酒水美色而消失。
“你说清楚。”燕雁一字一顿地道。他声音低沉,仿佛有一团哑雷深埋在他的胸腔,稍有不慎便会爆开,伤及他身边的所有人,“怎么回事?”
杜光欧道:“就如您刚才听到的,他已经去世了。”
“我问你是怎么搞的!”燕雁暴怒,吼道,“那老东西身体好着呢,妈的那个老不死的跟我冷战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耗死我,再把我这甾染也一并吞并了?他都还没攻过来呢,你跟我说他已经死了!?”
杜光欧近距离承受着甾染武王的暴怒,他没有偏头,也没有躲避视线,言简意赅地说道:“他在和复权派的斗争中死去了,我的继母黎礼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闻言,燕雁一愣,他显然知道这个群体的代号,眼中没有疑惑,只有一种难以相信的震惊。就像输了一场绝对有信心的赌注,他的目光怅然若失,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把他推去了很远的地方,他的暴怒消散,这个人都显得有些飘忽,仿佛精神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复权派,黎礼……哈哈,真的假的……”燕雁松开了杜光欧,向后退去,他踉跄了一步,而后,开始在这偌大的厅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仰头,兴叹,“杜义……你活该,活该——!是你不听我的,是你背弃我在先,这是你的报应,你也终于吃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