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欧突兀地道：“还有，陈志也在那些人之中。”

默龙模样有些惊讶，“……您说的陈志，难道是曾经在我手下的那个步兵统帅陈志？”

杜光欧磨摩挲着手中的剑柄，目光下垂着，劝道：“默龙，陈将军在这场战役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你与他之间无论有什么过节，我希望从此以后能够放下。”

血皑大将军没说什么，只是再度应答，“……是。”

“沃风的遗体在南部民房的窗户下，那是扇青色的窗，应该很好找。”

“我去把他带回来。”

杜光欧拍了拍对方的肩，目光真挚地道：“默龙，有劳你。”

默龙低了低头，没说话，他回首叫了两个士兵过来，让他们跟着杜光欧，以防他需要用人的时候周围没有人手。

交代完了事情，两各走各路。

王城外，士兵们在清理战场，在明日的太阳重新光顾这片大地的时候，这里又将一如往常，在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居民们的生活就可以恢复了，街井又会浮现出热闹的气象。

杜光欧走下城墙之后，率先前往王城寻找父母，他在藏宝阁见过母亲一面之后，便对她十分想念，现在战争结束，他终于可以去见她了。父亲此刻也一定与母亲待在一起，马上他也能见到他了，他们父子俩已经一年多没见，杜光欧有太多的话想跟那个阅历颇深的年长者诉说，包括他这一年远征的经历，还有在琉城的四个月他都做了什么。在大哥不在的当下，他愈发怀念他的家人，觉得与他们见面的每一刻都那么宝贵。

怀揣着这些念头，他来到了王城中最大的一座建筑前，它四面环水，三面是楼，这里便是王室成员的栖息地，名叫长煌宫。

碍于身份的不便，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走进去，他还没洗脱叛军的罪名，这事得从上往下由他父亲发起纠正，所以他现在就这点还做不了什么。

遣退了默龙留给他的跟班，他躲过侍从的眼线，趁夜溜进了长煌宫，一时间，建筑内的景色窜入他的眼中，宽敞的廊道，澄澈的玻璃，笔直的梁柱，外部整洁的露天平台，这一切都是让人那么熟悉。

他在一层的待客厅里找到了母亲黎礼，她戴着一副远视镜，坐在沙发上，沙发后面站着两人侍卫，茶几一旁站着一个精锐士兵，而黎礼正在读他交到她手上的战报。见杜光欧来了，黎礼面容惊喜，迎他进来，她支退了精锐，两人就在那沙发上坐着聊了起来，话题从刚刚结束的战争，到杜义暗藏多年的计划，又到杜光欧远去琉城的经历。

黎礼握着儿子的手，说让他受苦了，杜光欧说这不算什么，只要他们能够最终团聚，他做什么都愿意。

没见到杜义的身影，杜光欧就问父亲在哪，黎礼说他在和贵族们商议后续的事宜，暂时还脱不开身，虽然已经解决了复权派大部分战力，但还要对敌方的高层进行最后的收网。

杜光欧还很多话想说，但黎礼翻来复去看他身上那些割伤，神情痛惜不已，她传唤仆役来，叫杜光欧先去处理伤口，趁夜深去睡一觉，她说仆役们都打点好了，他们都知道二王子不是叛徒，她让他像以前那样放心差遣他们。

杜光欧说他不疼，他还想和她再多聊聊，失去杜光遗之后他好像些怕了，不愿意轻易结束一段和家人相处的时光。

黎礼劝他，说他们明天还会再见，仆役们会准备好一场丰盛的晚宴，他们好好吃点东西，那时候想聊多久就聊多久。

杜光欧这才答应下来，起身离开了待客厅，一群他不认识的仆役带着他去疗伤，他们给他缠上了绷带，为伤口消了毒，把他的身体缝缝又补补。

治疗结束了，他便回到自己一层的处所，推开尘封已久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户，从那里望出去，就是长煌宫中心的庭园，屋内的摆设也与他一年多前离开时一致，房间的左手边是卧房，右手边是洗漱间，卧房的里侧还有一道门，那里立着一些书架，只是上面的书杜光欧已经很久不看了。

支退了围着他打转的仆役，他进了自己的房间门，把腰上杜光遗的剑解下来放在一旁，他在自己的房间中转了一圈，空气的味道有些陈旧，却是种令人愉悦的气息。

他房间很空，几乎没什么装饰品，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看着太冷清了，还是得摆些什么东西，植物也好什么都好，稍微有点人生活的痕迹才行。

现在他有时间了，不像以前，每次远征归来都待不了两天，火烧屁股似的，眨眼又离开了。

‘就如那蜻蜓，在湖面上点了个水，很快就飞走了’。

这是他在哪里看过的比喻来着？

杜光欧盯着书房的方向，沉思着。

哦，对了，他怎么能忘了，是那本名叫《海洋女神》的书。